膻中穴上的银针被拔出后,郑煜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发现自己可以动了后,他支起身子坐了起来,看着堇南道:“我好像……可以看清楚你了。”
堇南用手撑着额头,她努力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可毒素让她右颊上的伤口越加疼痛起来,她僵着笑道:“师父的法子自然是有效的。既然你的双眼渐渐能看清东西了,那后日的宫宴——”
“宫宴你无须陪同我去了。”郑煜看着她,皱了皱眉,“你先陪宋大夫养伤……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堇南道:“原先我也是这样想的,可现在看来事情不这么简单了呢。”
她的话音刚落,彩蝶匆匆走进来道:“姑娘,请借一步说话。”
堇南闻言,心中已猜到大半,她不动声色地随着彩蝶走了出去,未等彩蝶开口,她抢先说道:“师父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彩蝶点了点头。
堇南走到胡床边,轻轻跪下身来,看着斜靠在上面的宋果老道:“师父,您感觉好点了没有?”
宋果老听到声响,刚想直起身子,胡床吱地一声,刺耳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他微微张开口道:“徒儿啊……快叫人……连夜将我送回碧云山吧……”
堇南瞧着宋果老的状况令人堪忧,怎肯让他独自一人回去,她阻拦道:“师父,您先把身体恢复过来再说啊……”
宋果老用尽力气摇了摇头:“不回碧云山,我无法将体内的毒解开……你不知,那儿的水、那儿的药都是治疗的关键啊……”
堇南听着,想起上次她和彩蝶中了瘴气,全亏了宋果老,她俩才能平安脱险。宋果老深谙解毒的法子,若他回碧云山去。必定可以将身体恢复过来。如此想着,她点了点头道:“师父,我听你的。我这就去和太子禀报。”
宋果老见她说完就要走,急得呀呀叫喊起来。
“徒儿……”
堇南知道宋果老还有话要对她讲,便又回到他的身边,等待他开口。
宋果老脸上有几分难色,犹豫再三,他还是开口了。
“我这身体要恢复过来,怎么着也需要六七日。后日便是宫宴的日子了……眼瞧着我是去不了……徒儿啊……师父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你肯不肯……”
堇南平静地答道:“师父请说。”
宋果老侧了侧身子。从衣襟里取出一张皱巴巴的单子递给堇南。
“我原以为,人的仇恨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渐渐消逝。没想到到了现在,我还是放不下心中的不甘……每天夜里想到梁道恒那个奸诈小人。我都难以入眠……这辈子若能让他得到报应,我便心安了……”
堇南将手里的单子展开来,瞧见上面列着药名和款额,她知道这是张药铺单子,却不知这单子从何而来。
“你看看这单子上的最后一列。”
堇南目光往下移。发现上面有“附子三钱”的字样,单子像是很多年以前的,墨色都褪去了很多,有些字只能看个模糊。
“这是……”堇南突然想到宋果老和他说的二十多前皇帝中毒的那件事,她抬眼望宋果老看去,半是肯定半是猜测道:“这是梁道恒去药铺抓药的单子?”
宋果老点头:“梁道恒和乾药坊的严德品来往密切。这是我花了十两银子从严德品那儿买来的……当时我想着将这单子当作保身的筹码,可没曾想……梁道恒比我的行动更快……也更狠……我根本没有机会将这单子上呈给皇上……”
堇南听完宋果老的一番话,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便道:“所以,您想让我替您将单子交给皇上,是也不是?”
宋果老道:“如果你觉得为难……”
“师父你放心吧。”堇南笑着打断他,“这事儿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不过。我一定会帮您达成心愿的。”
***
在堇南答应了宋果老的请求后,当天夜里宋果老就被送回碧云山养伤去了。
十月初一这日。她便随着郑煜开始了回京之行。
回京的路上,堇南跟着郑嬷嬷、彩蝶等几个宫人行在马车一侧。走了两三个时辰,她只觉得小腿酸胀无比,好几次都有坐到小道边上歇歇脚的冲动,但看到板着一张死人脸的郑嬷嬷,她又不得不将这个想法打消了。
她有些感慨。回想从前,她都是坐在马车上的,她从没想到她也会有伴随马车行走的一日。人生果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区区几个月,她的人生就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悠悠地叹了口气,目光不经意瞟到马车的轿帘被掀了起来。
郑煜那一张看似天真无邪实则阴险狡诈的脸出现在车窗后面,他懒洋洋地侧着身子,一双眼眸却是亮晶晶的、就如刚采摘下来还带着晨露的紫葡萄似的。
他的眼睛像是在说话。堇南晕晕乎乎的,仿佛听到了郑煜对她发出同乘的邀请。
一定是错觉……她锤了锤脑袋,将目光移到了前方。
事实证明她确实是想多了,因为很快郑煜就将轿帘拉上了。堇南听到车里隐隐约约的传出一声轻笑,暗自咬了咬牙,心想这家伙是打定主意要将她气死才罢休么。
她一脸愤懑地继续走,步子却越加沉重起来。好在行到虎崖一带时,金麟便来了几辆专门接她们的马车。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正打算上车去好好揉一揉发肿的脚,一个女人的呼救声让她上车的动作停了下来。
又是错觉么?她回头见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