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他复又若有似无的看了眼一旁默不作声的慕容白,似是有些忌惮他的存在。
水心冷眸微转,注意到他看慕容白的眼神却也不点破,而是想了想,对他点点头道:“这副虎戏图画工工整,落笔有神,不论是纸张、颜料、还是这画轴两侧的松香,俱都是上上之选,非寻常人家所能够用得起的。”
“另外,再看这画的布局。”水心说着用手指向那毛色暗黄,身形最大的那只虎,还有它身旁的山石,“看这画的布局,这里明显空间过窄,让原本好端端的一副上乘之作破了相,多了份遗憾。不论水心怎么想,这都不符合这作画之人的本意,也不像是能有这等画工之人会犯下的错。所以水心斗胆一猜,我猜……”
水心说到这顿了一下,转头看了眼黄天磊,随即又道:“这里原本仅有这块山石,而这猛虎,定是事后出于什么原因或者目的,才又被后加上去的。敢问大人,水心所言……可对?”
水心目光清冷,一眨不眨的望着长乐县知县黄天磊,眼中无所畏惧。
黄天磊奇异的望着水心,眼中神色复杂,半晌之后,他既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轻叹一声,不肯讲话。
水心见状也不催促,而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等着他开口。
又再过了半晌,黄天磊终于开口:“云小姐,你求我的事本官记下了,开办学堂为民造福这等善事本官定将支持。只是云小姐也该有个心理准备,这事我这关是过了,而这上头……”说着话,黄天磊看向那副虎戏图,没再说下去。
“水心明白,大人心善,水心代长乐县的幼童们谢大人。”水心了然的点点头,感谢着黄天磊。
“罢了,罢了!”黄天磊苦涩一笑,摇摇头,挥手请水心二人离开,而他自己则心事重重的落于座上,低头不语。
水心见他下了逐客令,正想迈步而去,可是走了没两步,又再回过头去,望着黄天磊欲言又止。
似是感受到水心的目光,黄天磊忽然抬头看向水心问道:“云小姐可是于心不忍?”
水心摇摇头道:“如果水心如此认为,那就真是唐突了大人,看轻了大人了。”
听了水心的话,黄天磊忽然莫名狂笑,大笑出声,一边笑一边道:“看轻?唐突?呵呵——”
笑了几声,他才渐渐收敛起笑意,一脸严肃的瞪着水心:“躲了几十年,怕了几十年,苟且偷生来到这边陲之地,却还是没能躲过这两虎相争!如今,云小姐说起这看轻与唐突,不觉得我老头子承受不起吗?!”
“怎么会。”水心又再摇摇头道,如果水心也上有寡母,下有儿女,水心也会选择不闻不问,只求自保的。水心的心太小,只容得下我所关心的人。遇到不公水心也会心痛、气愤!”
“可是如果这份公理是要靠牺牲水心至亲之人为代价换来的,那水心可不保证,水心不会打退堂鼓,带着水心所有最重要的人远避他乡,甘愿过着那苟且偷生之事!”
这番听上去并不算“漂亮”的话水心说得很大声,堂堂正正,且毫无退缩之意。
在她看来,家国天下很重要,可是自己的亲人更重要。
她一向就不是什么大度的人,牺牲至亲之人为大义之事她做不出来,道理她懂,可是不屑为之。
她那那种宁可抱着大家一起死,死了之后黄泉路上有个伴,也不愿意自己去逞英雄,赚别人眼泪的人。
许是她这个人的个性太过偏执,又许是她本身就是个过于别扭的人,总之,她似乎也从未崇拜过英雄。
她只是淡定的认为,只要还活着,总会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