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德光回到寝殿的时候,乌若岩还没有睡。
这些日子,尽管刘贺之在耶律德光的授意下,多用了几分安神的药,但是,这些药用在乌若岩身上,却仿佛不管用一般。尽管乌若岩不再在睡梦中惊叫,却几乎整日整夜的不睡。
乌若岩真的睡不着,尽管她来之前,就决定以死要挟,却并没有十分的把握。她只是在跟自己赌博,她并不敢笃定她会赢。她只能尽力而为,反正在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耶律德光不按她的条件去做,大不了,她找机会,与耶律德光同归于尽。
宛如见耶律德光进来,行了个礼,就悄然退出。
耶律德光默默地坐下来,看着坐在她对面,面无表情的乌若岩。她的脸上,真的一点儿表情都没有,无悲无喜,无惧无怒,甚至看不出哀悼。但是他知道,她根本不相信他,即便他已经按她说的做了大部分,她,还是一点儿都不会相信。
果然,他刚刚落座,乌若岩就开口了。
“他,还没有去救人吗?”
耶律德光觉得心里像堵了很多东西。这些日子,她倒不在他面前保持一贯的沉默了,而是一见到他,就会略带迟疑,又非常清晰地问他这句话。每天都一样。
“已经救走了。”尽管他心里忍着气,却还是很快就回答了她。
“都救走了?”乌若岩接着问。
耶律德光沉默了一会儿,有些犹豫。他知道,乌若岩并不知晓小雨已经不在了,而他,本来也没打算,将祝雪梦的事情告诉乌若岩,更没有要乌若岩见一见祝雪梦的想法。但是。他实在无法确定,如果他说所有的人都走了,乌若岩会不会相信。
他很清楚,她不信任他,就跟他也同样不信任她一样。这是他与她之间最大的悲哀,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们之间彼此的猜忌和怀疑。
“祝雪梦留下了。”耶律德光思忖了片刻,还是决定将实情告诉乌若岩。“她是自己愿意留下的。她要嫁给萧厉。”
“我不相信!”乌若岩冲口而出。“她一定不会是自己愿意嫁给萧厉的。你用什么胁迫了她?小雨是吗?你一定也留下了小雨,否则,小雨走了。她一定不会一个人留在这儿!”
“小雨已经死了!”耶律德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冷冰冰地道。“她早就死在了被押往西楼的路上。”
他本不想生气!他无数次告诫自己,这一次。他一定要忍住自己,不能轻易在她面前动怒,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的留她在他身边。但是,她那一连串的话。还是激怒了他。无论他为她做了什么,他在她心里,都是如此不堪!
“我要见祝雪梦。”乌若岩看着耶律德光转身要离开,忽然说。“我要她亲口告诉我,她是自己愿意嫁给萧厉的。还有,我怎么能确定。你不会在路上派人阻截他,他们!”
耶律德光本来已经走到了寝殿门口,却不得不停下来。他背对着乌若岩。终于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内心的怒火压下去,回头,盯着乌若岩。
“你可以见祝雪梦。”耶律德光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但是,这是我最后的容忍。你不要逼我。至于李冷他们,如果你不相信。我这就派人去将他们重新抓回来,让你天天看着,他们还活着!”
乌若岩垂下眼睛,不去看耶律德光。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相信耶律德光的话,从内心来讲,她是不相信的。但是,她要怎么才能知道,李冷他们,已经安全离开?
她知道,她不能再提出其他的要求,否则,会激怒耶律德光,也许反倒会给李冷他们重新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好吧!她就相信耶律德光一回。她必须让自己相信李冷他们都活着,否则,她会支撑不下去!
“好!”她抬起眼睛来,直视着耶律德光。“我只见祝雪梦!”
耶律德光不语,摔门而去。
他已经派耶律禾将祝雪梦关押在元帅府。
刚刚的一切,丝毫都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当身穿夜行衣的耶律禾跟他的一个手下,放走李冷之后,立刻就去了萧厉府中,那时候的萧厉已经睡下,耶律禾并没有跟萧厉照面,只是匆匆扔下一张字条,给听到叩门声跑过来开门的家丁,就转身离去。
果然,就在他命令手下的人,将祝雪梦立刻拖到军营,充当军妓之时,得到消息的萧厉,匆匆忙忙而来。
“陛下!”萧厉眼看着祝雪梦就要被人拖走,连忙跪在耶律德光面前。“请您网开一面,饶恕耶律飞雪,臣愿意纳耶律飞雪为妾!”
“放肆!”耶律德光沉声喝道。“耶律飞雪乃是契丹的叛逆,屡次背叛大契丹国,跟渤海国细作勾结,朕岂能允许朕的有功之臣,去迎娶一个罪人!”
“求陛下开恩。”萧厉知道,耶律德光一定会答应他的请求,之所以故意那么说,是为了让祝雪梦看到他的情深。
“萧将军。”耶律德光的语气缓和了一点点。“祝雨柔已经死了,耶律飞雪此刻无牵无挂,你知道,放她这样一个人在你身边,朕多么不放心,你就不怕,她借机给林凡报仇?”
“即便如此,臣也心甘情愿。”萧厉的眼中,闪过一抹泪光。
萧厉的眼泪,不仅仅是为了祝雪梦,此刻的他,是真的被耶律德光感动了。在他为了给耶律朗报仇和一己私念,屡次违背陛下之意,自作主张的时候,陛下竟然如此心思细密地为他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