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从不依不饶,嘴里只道:“你可知马车中是什么人,出了差池,你几个脑袋也不够掉。”
一个慵懒的声音从车厢中传来。
“好了,既然不是有意的,就不要追究那么多了,别误了时辰。”
马车中的窗帘掀起了一条缝,隐约可见一张男子的脸,温文儒雅,fēng_liú倜傥,贵气袭人。
然而荇儿一见那张脸,周身的血液却仿佛瞬间凝结。
十三王爷郭怀祯。
那个与自己血脉相连,却百般折磨,不惜损失封存自己记忆,关押在府中加以利用的狠毒之人。
纵然有假面掩饰身份,她心中还是涌出一股莫名的害怕,十三王爷冷酷,殇帝残暴,她对自己郭姓一族的天性凉薄齿冷不已,难道生为世间显贵,便是要如这般,无视亲情,相互残杀。
那侍从见她发呆,便挥手驱逐道:“还不赶紧滚。”
荇儿低了头赶紧退下。
此时魏景轩也已喊着“雷鸣音”的名字,一路追到此处,看见此情形,又撇了一眼马车中之人,连忙恭敬道:“十三。。”郭怀祯也瞧见了路边的魏景轩,便微笑使了个眼色,魏景轩会意,连忙改口:“十三爷。”又躬身一拜:“景轩给十三爷请安。”
郭怀祯每回京中便与整日与京中纨绔花天酒地,浸**色之中,是以年轻贵族小辈都熟识他,他又亲和,不喜摆出王爷身份,相互称谓便十分随意。
郭怀祯懒洋洋的笑了笑:“原来是景轩世侄,今日出来散心?”
魏景轩还未回答,车窗里又露出一张脸来,正是那宋之义。
原来过两日便是十三王爷生母许太妃生辰,郭怀祯便上京为母亲拜寿,宋之义是这京中纨绔之首,两人虽差了年岁,却格外交好,郭怀祯每每上京,都要寻这帮酒肉朋友玩乐一番。
宋之义看了一眼魏景轩,又瞥了一眼荇儿假扮的“雷鸣音”,便道:“景轩,我连日寻不得你,原来你交了新朋友,怎么不引荐一番。”
魏景轩便连忙道:“之义兄,这位是雷鸣音公子,乡中秀才,来自。。。”
魏景轩话还未说完,宋之义便出声打断了他,只见宋之义皱了眉头,神色十分鄙夷:“景轩,你这样的世家公子,行事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随便和下等人结交,还逛此等平民市集。”
魏景轩立即涨红了脸,有意想分辨几句,却张不开口,又觉得连累“雷鸣音”被轻视,心中歉疚。
荇儿自然是不介怀,便讪讪一笑,知趣的站远一步。
郭怀祯便圆场道:“好了,我们也该走了。”他又笑着对魏景轩道:“景轩,我改日设宴,别忘了来吃酒。”
魏景轩连连答应着,两人盖了帘子,马车飞驰而去。
魏景轩才转头抱歉道:“雷兄,实在不好意思,连累你。。。”
荇儿一笑:“无事,世家公子本就是身份尊贵,原不是我们这些平民高攀的上的。”
魏景轩连忙道:“不,雷兄,我心中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他们向来瞧不起我,未把我当成朋友,倒是和你,虽然你我未久识,我觉得你才是我的朋友。”
魏景轩面容诚恳,荇儿却心中苦笑,越发觉得内疚,嘴上却只好应道:“景轩,我也把你当成朋友。”
魏景轩闻言甚喜,又不知想起了什么,叹气惆怅道:“我只觉得出身富贵也没什么好,又没朋友,又无乐趣,如今又要当官,我只想每日开开心心度日,不用操持许多。”
荇儿不由失笑:“你这番话真真是纨绔之言,穷苦人家糊口尚难,你却嫌弃起富贵来,世间安得两全其美之事,再说,锦衣玉食焉能护你一世,从业自立才是正道。”
魏景轩若有所思:“奇怪了,我爹爹百般教训我的也是这些话,为何雷兄你的话总是格外顺耳。”
荇儿便道:“父亲望子成才之心迫切,难免会说话重些,你要体谅。”
魏景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可是我太笨了,只怕会让爹爹失望。”言语间甚是沮丧。
荇儿正色道:“这般自怨自艾的言语再不可说,我早说过,若你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别人又怎么认同你。”她又微微一笑:“景轩你为人诚恳,心地善良,又怎么是无用之人,或许没有经天纬地之才情,却也可以做一个善待他人,认真完成本职之人,如此,便是你的成功。”
魏景轩眨了眨眼睛,只觉得从未有人这番言语与他,他的一生中总是覆盖在父亲的光环之下,处处被人轻视,然而这个朋友却让他发现了自己也有可贵之处,他思量许久,发自肺腑道:“雷兄,谢谢你,我今后一定会努力上进,不再轻视自己。”
荇儿笑道:“这才是正理。”
然而她心中却叹道,希望你发现我利用你的那一日,会因为今日我的肺腑之言,原谅我几分。
这时的友情,却是我真心实意。
又想起那彼时之情,陈子骞,你待我又有几分真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