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飘凌的最后一刻,他心道。
我雷元邵一生不争名利,却是好丈夫,好父亲,好师父。
此生足矣。
不停的狂奔,山野的密林枝叶繁杂,阻挡去路,不时被擦伤脸颊,绊住腿脚,看不清前方黑沉沉的道路,然而谁也没有停滞脚步。
前面传来急急的脚步声,不下百人,正是一队士兵包抄到了前方,众人脚下都是一滞,往黑暗中退,萧武怀中的小音,不知为何身躯一震,撕心裂肺的大喊:“爹爹————”
萧武心中一沉,待要捂住她的嘴巴,却已经来不及。
前方兵马听见声息立即以声音为中心,以圆形围堵过来,众人不由脚步加快,企图冲破包围。
林茹姑突然使出全力推开了扶着她的严谨之和郝永平,大喝一声:“走!”她性格温柔贤淑,从未如此大声的呼喊过,她看着怔住的两人,凄凉的笑了一笑:“不要让我拖累你们,快逃。”
两人站的定定的,严谨之一脸坚毅:“不逃。”
郝永平泪流满面,紧咬双唇,决心不言而喻。
“快走啊!”林茹姑大声嘶喊,想上前推两名弟子,却腿脚受伤站立不稳,栽了下去,严谨之赶紧扶住。
黑压压的人影正在逼近,兵械撞击的声音传来,严谨之回头喝道:“萧武快走!”
萧武愣在当地,怀中的小音哭喊。
“快走!”严谨之又是一声大喝,他身后在暗黑的密林中,兵刃反射月光,现出点点微光。
郝永平大喝一声冲了出去,一把长剑疾舞,现出一面闪光之墙,他的剑一向以快见长,此时他更是拼尽了全力,平生最快的一次出剑,他只盼筑起一面墙,挡住这身后黑压压的官兵。
严谨之大力推了萧武一把,只把萧武推了个趔趄。
林茹姑在月光下回首,她头发散乱,衣服血污,却仍旧温柔高贵,她轻轻的说:“武儿,照顾好小音。”她又停了停:“告诉荇儿,我很想念她。”
萧武听见心中世界崩塌的声音,脑海中一片轰鸣,仿佛末日之劫难,炼狱火海在劫难逃,绝望的让人想要放弃挣扎,一去了之。
他拼劲全力稳住自己的情绪,紧紧抱住怀中的孩子,悲愤点了点头,转身,奔逃,不可回头。
他体内真气涌动,掌门曾交代他,万不可轻易牵动全部真气,容易引发气息乱象,若不受控制,小则气息不调,大则性命不保。可是他现在一点顾不得,气力一点点流逝,他不得不调动的所有气息,足下生风,小音在怀中扯着嗓子哭喊,可是他不敢停,不敢回头,他闭塞了自己的听觉,忍住心碎之痛,只是不停的奔逃,挥剑斩向一切出现在眼前的阻碍。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滚烫的鲜血飞溅在他的面上,血腥味激发了他心中的狂性,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丹田之气滚滚而出,在体内不受束缚的冲撞,非人的力量,狂野一分,四肢百骸便剧痛一分,数不清杀了多少人,逃生路上的每一步都浇筑着热血。
终于,仿佛不会完结的黑暗渐渐褪去,晨曦之光透出,萧武透看清了周遭,他的眼中染满了鲜血,往日悠然之山野蒙上了微微红光。体内的真气无时无刻不再反噬他,终于抗衡不住楚痛,一头栽了下去,潜意识中犹自记得护住小音。饶是如此,小音还是吃痛,一下摔了个清醒,哇哇大哭起来。
萧武生怕她引来追兵,吃力道:“不。。。哭。。”
小音犹自放声大哭,萧武顾不得许多,缓缓伸出右手,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拂中小音的昏穴,心中万分歉疚,想着她年纪如此小,不要因此有后遗之症状。
他意识中命令自己站起来,然而一夜狂奔,内息已乱,经脉真气鼓荡,疼痛噬苦,半分动弹不得,神识逐渐恍惚。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耳边有人争论。
“将军有令,杀无赦。”
“这是只个不知事孩童,你也忍心下手。”
“如今青阳已灭,留她在此,哪里活的下来。你若抱回去,还是被将军下令杀死,不如早早了断,少受折磨。”
萧武一惊,睁了眼睛,先看见两双血污的军靴,再向上看是两名戎装的士兵,对上他的双眼见也是一惊。“这人还活着!”
萧武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气息堵住了经脉,只能在地上微微扭动:“别。。。杀。。。她。。。”
两名士兵见萧武仿佛受了极重的伤,便松了警惕,高些那人便提了长刀,想要结果了他:“这帮人都身负武艺,咱两人可对付不来,趁他有伤,赶紧除去才好。”
矮些那人突然拦住:“要不。留了他两人,好让这男子带女孩去求生。”
高些那人摇头道:“你怎么如此妇人之仁,你看他伤的动都动不了,指不定活不了一时三刻,待会别人搜过来还是要死。”
矮些那人突然呸了一口:“什么妇人之仁!老子就是看不惯,参军以来要不就是围剿流民,要不就是残杀平民,叛贼叛贼,老子怎么看都是良民。一个练武修身的门派,就算有隐患,围剿了也罢了,一个小女孩又能掀起什么浪,何必次次都赶尽杀绝,老子当兵当的太他妈堵心了!”
高点那人赶紧喝止他,左右看了一圈:“你疯了!”
矮个那人冷笑一声:“老子疯了,老子觉得皇帝老儿才疯了呢。”
高个那人便上前啪的打了他一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