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心意
宗族宴上,皇后亲自起身敬坐下众臣,接着便向大家介绍新晋的左昭仪。
“前燕国公主,今燕国公之女……”锦书是皇后请大学士精心拟好的,加上喧读女官言正词庄,一字一句都庄严而正式,彰现了左昭仪的身份的贵重。
冯丽端端站在殿上,即为魏国人没有怀疑自己的身份而安心,又始终害怕哪一天被这朗朗众人看穿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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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大的宗族宴一直延续了两个时辰,冯丽拜别皇后。回长久殿时已是深夜。待她沐浴更衣后,拓跋焘才踏门而回。
“丽!”宫灯下,他面容微薰,宫女引着鸾驾进了殿房,他看见一身白绸服的冯丽躺在暖榻上等他。
给他倒了茶,他似是听话的一饮而尽。
拓跋焘向来极爱洁净,即使有些醉了,还是依着宫人仔细为他更衣沐浴。
“让我来吧。”见宫人备下沐汤,冯丽起身:“再添个暖炉,全部都升起大火。”
“你也辛苦了一天,让他们来吧。”拓跋焘见她已休息,现又起身侍候自己,有点过意不去。
“喝了酒就不能泡水,我给你冲着洗吧。”冯丽为他宽衣。
拓跋焘不免会心一笑。
“你不是说今夜与我细诉吗?”升了暖炉的内殿里温暖如夏,冯丽用银勺给他冲沐。
“哦。”拓跋焘乖乖的抬着手依冯丽用软绸给他拭身,嘴里却稀里糊涂没个准信。
“跟你说话呢!”冯丽很想知道今天中午他为何那般温存却又欲言又止。
“你很想知道?”拓跋焘转身问她。
冯丽撇撇嘴不屑道:“不说也可以。”
拓跋焘又逗她:“那就不说了。”
冯丽小嘴微撅:“随你。”
话说的潇洒,人却还在乖乖的冲着水,不语了半晌又道:“你就说来听听嘛。”
“穿衣。”洗得差不多,拓跋焘伸手示意冯丽。
冯丽瞪了他一眼,摆出穿了你还不说你就死定了的表情,诺诺的转身取了绸衣来。
“丽。你今年满十七了吧?”冯丽为他穿衣,拓跋焘收起了先前的嬉戏样,沉沉而问。
“正是如小猫一样的年纪。”穿好衣,拓跋焘将她拥入怀中:“我当年爱上她时,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
冯丽目色一沉问:“她是宇文妾妃吧?”
“嗯。”拓跋焘轻搂着长发道:“在你之前,我生命中的另一个女人。”
想到赫莲雪儿、尉迟静欣,还有祭天大典上的一从美人、充容,冯丽不情不愿的看了他一眼:“你生命中到底有几个女人?”
“一个青梅竹马,一个婉若至宝。”拓跋焘紧了紧拥在她身上的臂。
冯丽笑问:“如果传闻都是真的,你一定很恨宇文妾妃吧?”
拓跋焘轻叹了一口气道:“哪能不恨?”
这句话。冯丽知道绝对出自他的肺腑。
继而她又问:“如果她还活着,你会不会杀了她?”
出了屏风,二人依在暖榻上。拓跋焘靠在她的膝弯上思忆沉沉:“她离开我之后。我觉得这世上的女人都不可信,甚至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再爱哪个女人,于是,我给得了身边女人荣华富贵,却给不了她们心意侧动。这就是我心中的黑暗。我甚至觉得终我一生都不会再得一人相知相爱了。”
这话听得冯丽心措了一拍,普天之下,这个故事最幸运的听众莫过于她,想必除了今夜,这世上还有谁能听拓跋焘亲口说出那段隐伤。
“往事已俟。”冯丽本来还以为他会咬牙切齿的说出埋在心里十七年的恨,他却用平平缓缓的声音细道:“向你提她。只是不想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朕知你酷爱音律,所以从明日起准你去礼乐司。那里有全魏国最好的歌伎乐师,大凡歌舞你都尽兴去学。如是愿意,也准你去御书房,大凡看书习字,你都可以尽情施展。”
他不说。她都忘了,自从离了昆州。一路走来忐忑曲折,她的心思早被淹没在对叵测命的揣探中,那些让她欢声笑语的琴棋书画已经消失在她生活中很久了。
见冯丽面有措色,拓跋焘拉过她的手道:“这不是朕突然想到的,许久以前我就在想,你这么小就陪在我身边,用什么来回报你的青春?”
冯丽看他,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我不要你的回报。”
拓跋焘笑了:“不,我想给你的不是回报,而是未来。”
冯丽心中一梗,自问,她要的是什么样的未来?
“朕想问你,你想要变成什么样的人?”看来拓跋焘远比她思考得多。
冯丽被问得心中愕然,她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夜风吹得长久殿外檐廊下的风铃零叮而响,因为冯丽的沉默,温意融融的宫阁中安宁静谧。
“陛下想臣妾变成什么样的人?”看着烁烁跳跃的灯中烛火,冯丽转头看向拓跋焘,娇颜在宫下如盛放之花,面容却因失神而冷寒。
拓跋焘拉过她的放在胸前,缓缓对她道:“我想你按照自己的心去活。”
“为什么?”此时冯丽心海翻滚着迷失的惊悸,她的前方是什么?她的未来又会怎样?
“人生一世,就像花开一春,没有人能左右生命的繁芜,只有你自己能取舍你人生的轨迹。”拓跋焘眼带爱怜的看着眼前的懵懂少女。
冯丽讷讷收回被拓跋焘轻捏的手,慢慢道:“我曾经也有抱负和憧憬。”
是啊,在昆州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