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回答景乔便是娓娓道来,许是埋在心底太久,时隔多年这般硬生生要从记忆中挖出来她深埋的前尘往事,霎那的触动似泉水急切的涌出,渗透到心底好似毒药在腐蚀要融掉她故作的自持。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从前有过一个孩子,只是我没有你幸运,他在我肚子里还没有成形便流掉了。”
伊寒江是安静的,窗外的风雨依旧似乎是特意为了配合这样伤感的故事,便是把人也带回六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夜,风雨交加嘈嘈杂杂,一滴滴雨像是击鼓的木槌,一声一声在她心上擂着。
“皇女皇子的婚姻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我上边还有一个姐姐,却是一及笄便远嫁了。我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清楚待我十五,不是和我姐姐一般和亲要离乡背井,就是要和朝里的权贵联姻来巩固我们景家的皇权。”
她慢声道,“我很想认命,想来当初我若是笨一些,钝一些,做个没有主见的女人,生活或许枯燥了一点,但人若是一生下来便没有见过阳光,而又没有人告诉她这是什么样的东西,那么她就会把黑暗当作理所当然,自然也不会心里有了贪念。”
伊寒江隐晦的问,“所以你是有了不该存有的贪念么?”
她笑,“故渊的阅卷楼真是个好地方。自古文人墨客总少诵传唱,诗词歌赋十篇里头有九篇便是涉及男女爱慕之事。”她讽道,“我实在奇怪,他们若不想女人‘离经叛道’,为何又要把情爱美妙迷离之事记载下来惹得人好奇继而向往,难道是认为天底下的女人都不会看书么?”
伊寒江笑道,“或许他们认为天底下的女人即便是看了那些书,也会安分守己的待在他们划定的三从四德的框框里吧。”
只是却忘了人不是牲畜。人有思想也有情绪,尤其女人虽然有着娇弱的身躯,但却是比男人更要感情用事,为了情字可以如飞蛾扑火即便毫无退路也敢去闯。
景乔微笑,“我常在阅卷楼和寝宫中往来,十四岁,多么天真的年纪,所谓的年轻便是一种对前途天真的期许对未来有恃无恐的时候,我始终是皇帝的女儿,虎毒不食子。父皇对我的溺爱让我把对一个帝王忤逆的后果降到了最低。”她停了停,紧紧的抓住了被子,细心护理的指甲实在太脆弱。拳头越收越紧后便是断成了两截。
“我爱上了一个侍卫。”
伊寒江不晓得她的前尘,却是清楚她的后事,她的丈夫是林邈,有缘无份的遗憾总是给来不及结果的情愫添一些凄美,越是痛记得越深。“你们是两情相悦么?”
她只道,“我们私下往来了半年,他甚至得知我有了身孕后要和我私奔逃出宫外隐姓埋名,你说我们是不是两情相悦?”
伊寒江问,“那你最后怎么会……”
“怎么会嫁给林邈是不是?”她膝曲起,被子隆起似突然冒起的两座小山。把下巴抵在膝盖上,抱住自己,“我恨我自己的身子。因为多了一个孩子,又是担心出逃会不会顺利,吃得少睡也少便是支撑不住晕倒了,宫女找了太医来给我把脉,我的秘密再也瞒不下去。太医不敢担下隐瞒的罪名。把我的事告诉给了皇后。皇后让我把孩子的父亲供出来,我抵死不从。就是因为知道侍卫淫秽宫中的女眷那是死罪。”
“你就没想过,你爹或许会看在你有了孩子而饶恕那个男人么?”
景乔摇头,她已经过了天真的年纪了,成熟世故有时候是那样无情,连做梦的权利都不许的。“父皇一直很疼我,曾几何时我还以为我在他心里和故渊的分量其实是一样的。终究是我太可笑了,我不是故渊,我娘也不是我父皇最至爱的那一个。父皇因为故渊的双腿对他愧疚,而对我,自然该给了已经尽数给我了。”
她的手指刮着被子上孤傲的兰花,“那时候林邈正好来求亲,我已不是完璧,父皇只想着如何给我指一门亲事掩过这一丑闻,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她侧着头看向窗子的方向。
“那一晚也是下着这么大的雨,我把看守我的宫女给打晕了,换上了她的衣服去找我心爱的那个男人。”
“他偷了出宫的令牌,我以为是老天成全,下了这样大的雨又是夜里看守城门的侍卫必定倦怠懒得仔细检查,却哪里晓得,那不过是佛祖故意从指缝里露出那么一点欢喜给我,就为了让紧随其后的悲恸显得更痛。只等那侍卫检查完了出宫的令牌要放行的时候,大哥他出现了。一句话把我打下了地狱。尽管我摇头拼命的求,大哥还是吩咐侍卫把我拿下。我喜欢的那个人当场就被刀子捅死。”
忍不住的泪蜿蜒的流下,她刻意想麻痹自己就是不愿意再记起那样的痛,结果越是刻意越是记得清楚。“我看到刀子穿过他的身子,恨不得与他一块走了。他却是残忍让我为了我们的孩子活下去在我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我晕倒醒来又是回到了自己的寝宫,我多想这是一个噩梦,可惜床头放着的我要嫁给林邈时间要穿的嫁衣在提醒我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景乔越哭越厉害越是说不下去,咬着下唇,过了好一会才能继续,“我不想再留在宫里,每一日不论睁开眼还是闭上眼,我都会看到他怎么死在我面前,对我来说这和凌迟没有区别,时时刻刻在剜我的心。所以我又逃了。”
溢出口的是一连串的笑,却是在夹杂着眼泪落到嘴巴里比黄莲还要苦,“就在上一回,故渊遇到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