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话从未这么尖酸刻薄过,反噬的心魔还未能镇压下去,情绪略略有些不受控制。情绪大起大落一回心上就痛一回,仙力亦被默无声息的吞噬些去,可见心魔实在是个厉害的东西。
兰汀因忍着哭而轻微抖着的身子,茫然问我,“孩子?怎么会有孩子?”
稍稍缓了一口气,“我不想落得被心魔反噬致死的悲惨境地,所以那些境况我现下是万万不能看的。”却还是接过珠子,“不过还是应承你,日后定会看一遍。”想起她的话,笑一声,“成婚三年会有孩子很奇怪么?”
兰汀听得我话后一呆,几乎是立刻扑上来抢我的珠子,“为什么会死?你不许看,不许看!我不要你看了。”
我却已然将珠子收好。我就是再不济对付个未飞升的小仙还是抬抬手的事,将她挡开些,淡笑,“我自然不会跟自己过不去,凡界的事端纠纷待我回去仙界之后也不过云烟。等心静了,再看什么都无所谓。”
默一阵,“你觉得我对不起你,我可以对你说声抱歉。我想我也是有错的,做你长辈那般多年却未能得到你一星半点的信任,总归是我的问题。”
她曾言她半月之前来寻我,偏偏巧得很,之后便是瘟疫爆发。
彼时我得她一句夹枪带棍的传音,便回过一句让她安生等着,我抽出空闲就回来。
她不信我。
我想,若是半月前她在苏叶尘身边,苏叶尘又怎么会染上病?
可因果轮回总逃不过一个命字,半点怨不得他人,而我终于是被这命折腾得怕了。
兰汀哽咽着唤了我一句师尊。
我利落的翻身下床,一道仙力暂且封了她的行动,站在门口将她最后望了一眼。“自个好好保重。”
回仙界其实不用做什么准备,去趟密林将殷寻捎带上就好。
身形凝在岸边的时候,殷寻正低着头,蹲在湖边发呆。我老实没介意会吓着他,在他背后站定直接道,“我便是要回仙界了,你跟不跟我一趟?”
殷寻在我突然出声的时候没被吓着,倒是回过头来后,吸了口冷气,一脚后退迈进水中。
我道。“怎么?”
殷寻有些怯怯,“仙尊可是在怪我?怪我现在才告诉你瘟疫一事?”
我有些讶异,本着一颗善心与兑现承诺的诚心。我特地折转回来打算将他捎带上,怎么就是在怪他了?
“你眼中有杀气。”顿了顿,“一点没收敛着的那种。”
我走近些望眼湖中倒影,眼眸本该的墨黑中隐了一丝暗红,神情同平时并无两样。却添了一份靡靡血腥之感,久久盯着便像是一双引魂的眸,充斥着危险的气息,叫人心悸。
我被自个的模样吓着了,将将渡过天劫,又染上如此重的心魔。我真是忧虑得胃疼。
“心魔而已。”退开两步不想再看水面的自己,“你走是不走?”
殷寻连连点头,“走。走。”却也记着在走之前问我一句,“仙尊,你可还好?”
我呆了呆,颔首,“没事。”
殷寻与我一向不过各取所需的交易关系。他助我渡劫,我带他去仙界。
我不得不说近来心神损得很是厉害。虽过往亦能独自这么撑下来,可在这凡界之地好歹还留了一两个掏心掏肺对待的小辈,聊以慰藉。可惜小辈觉着我乃十恶不赦之徒,莫说是宽慰,连好话都没说上两句,又是扇耳光又是哭喊的,老实说我很受挫。
如今之际,能得一句简单却实用的关切,我真真分外受用。而后便是感慨,自个瞧人眼光果真是一日不如一日,白白浪费了有着这么一大好良心的儿郎,好感大起。
吞下一颗凝灵丹,招来朵白云,携着殷寻便往仙界方向赶。
殷寻坐在云尾很是担忧,“仙尊何必这样急,左右仙界面貌万万年过下来,沧海桑田轮着变幻,人却依旧。早一时也是到,晚一时也是到,还是莫要勉强自个身子的好。”见我神色不动,稍微挪远了些,“再者,苏公子的后事你……”说及此,却不往下讲了,他也晓得了疫病之人的尸首是不能运往外城的,而沙离城那座鬼城还能谈什么处理后事。
我哦了一声,淡淡,“想来搁置在厅堂上的骨灰盒便是他的,兰汀和茶馨待他还是有几分孝道,将该做的都做了,遂也不需我来挂心。”
殷寻默然缩得更远。
我扫了他一眼,忽而有些倦怠,“你无须想的太多,我道没事便是真正的没事,苏叶尘还活的好好的,我当然不必伤心。”
他瞧我的眼神只当是我疯了,同情而悲切。
我笑笑,“你不晓么,苏叶尘便是仙界墨玥尊神,我的师尊。”
殷寻先是一怔,而后神情一缓,想了一阵之后,紧接着就哆嗦着手指着我,彻彻底底的傻了,唇齿中不受控制的冒出两字,“乱……luàn_lún?!”
他这表情的种种变化,我瞧着奇妙,果真是层次分明,生趣得很。而最后的那一傻又分前后两种,前是惊呆了,后是因为口无遮拦,瞅着我,吓的。
我赞同的点点头,“确是如此,所以我此番是急着赶上去受刑的,身子要不要紧后果皆是一样了。”
殷寻快要吓晕了,我扬起一个手刀真叫他昏过去,一会的迷幻阵法他若醒着才是个麻烦。
回至陌璘,迷生树摇晃几下,明显不如从前的精神。漫山茶花颓了大半,路径之上花瓣零星散落铺陈,花香低迷,别有一番伤情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