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后来发生变故,我怀上孩子。同苏叶尘的相处中,我一直心心念念想着的是如何让他对没有孩子一事不那么介怀,感伤与在他有生之年,无福瞧见子女承欢膝下。从未想过日后,他会不想要这个孩子。
回来仙界仍是这么想的,将苏叶尘和墨玥弄混,经由殷寻提点才恍然觉悟,心中凉得透彻。
我想,左右他现下都不会再原谅我,去了反倒就真回不来了,我娘不能出这个仙岛,我怕连肚中孩子都会被赔进去。
离得远远的不让他瞧着上火才好。
至此,才算真正打消去见墨玥道歉的念头。
我那没心肝的娘由我在洞内长吁短叹躺了半日。第二日一早便将我捞起来,丢进一汪碧盈盈的池水之中,道。“泡个七天,其间不准出来。”
我迷蒙的鞠了捧水在手中瞧,仙力精纯,蕴着极强的木灵气息,总归是好东西。我见她没头没尾丢下这一句就走了。莫名其妙却乖巧的没进池中,泡着。
因为听说要泡七天,我来来回回将周遭的草木樱花朵朵数了个遍,终于是耐不住无聊,捏了个诀让自己睡了过去。
水汽氤氲,昏昏沉沉时我做了个梦。彼时梦中的天地皆是一色的灰暗阴沉,若说情境乃是一彻头彻尾的噩梦。
梦中依稀是在陌璘,月惜扯着墨玥的衣袖。半跪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你怎么能和她有了孩子,她是你的徒儿啊!”
“墨玥,墨玥。你竟真的要负了我么?我与她,你到底要的是哪一个?”
我隐在茶花从中。瞧不清墨玥的神色,但也并未见他挣开月惜。
月惜也不做凄厉哭诉的模样了,悠悠传来的语气好似暴风骤雨突然停歇,平静得压抑,仍旧带着哭腔,“你娶我罢,你娶了我我便从此既往不咎,没有茶昕,更没有那个孩子,我们白首偕老,可好?”
我当时也犹记得自己是在做梦,并非真实。然虽是在梦中,但朦朦胧胧记着那画面总比心中早有的预想来得真切一些,听见墨玥将月惜拢进怀中,压抑且沉痛应一句,“我娶。”时,那情那景仍似是一把尖刀鲜血淋漓插进了我的心窝。
几乎毁去一段情感,是我错。师尊师母心伤,亦是我错。
忽而回想,本是顺顺当当的情感被我强行盘横插于期间,一齐纠缠不清,纷繁复杂,了无善果。本是皆大欢喜的姻缘,因我徒参一脚,红烛摇曳时师尊师母两两相对,竟是一个默然一个无语。
是我在犯贱。
心底之处,有这样一个声音冒出,随即涌上漆黑的色泽,似痛楚蔓延,流进身体每个角落。
陌璘脚下,我被人发觉,看押上山。
一派喜庆嫣红中众仙瞅见我,似是瞅见了一只臭虫,嫌弃之意丝毫未能收敛。
月惜抽出一柄利剑,溶溶滟滟的红烛中,精致妆容的脸上恨意扭曲,挥剑狠戾刺向我的胸膛。
我颦起眉就要躲,肩头一沉却压下一只手,那一瞬再不能动弹分毫,他说,“茶昕,是你错。”
所以剑锋就这样没了进来,直直插至剑柄处,并不很疼。
血红的剑刃抽出,再度没入我的腹中,这回,是真的痛了。
是我错。
我清晰感知着有血水沿着腿淌下,死命撑着站稳,抖着身子,瞪着那一淌血迹模糊。
月惜嘴边还挂着冷笑,恍似终于除去心头大患一般,快活的凝着地上那滩血迹。
环顾四周,没有沐易,没有梨花小妖,只有一张张瞧见害虫挣扎着死去的陌生嘴脸,冷笑着好似在看着一出笑话。
她碎了我的仙灵,我成了一将死的凡人。
我抖着腿,死死咬着的唇溢出血腥,一点一点的跪下去。
我怕了。
是我错了。
忍着剧烈的疼痛,慢慢伏在那血污之中,朝着墨玥,磕头认错,“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
仙灵散了,我除了求人,再无别的法子。
我也未想过自己在梦中置于那样一个境地中时,会卑微至此,可是乞求又能换来什么?我脑中残存知晓这是梦境的理智一方,淡淡的想,这个磕着头的人,不该是我。
墨玥依旧是凉薄站在我面前,声音清冷更胜冰霜,“你可愿意拔去情根?”
我恍惚且机械的磕着头,“我……我愿意。”时至今日还有什么是不可失去的。
“我可留你一命,但孩子不能留。”这样一句,我听得清清楚楚。
剑刃还明晃晃的插在我身上,动弹一下,全身都抽搐似的疼痛,可我仍是磕着,好似好宣泄尽所有的悔恨,愈痛愈好。
另一边,尚且清明脑海在想,我悔什么?
悔明知是错,当初还步步走下去,有声音包裹着浓烈的黑泽在脑海的另一侧响起。
恨什么?
恨倾尽一切,却是个如此下场。
我忽而抬头望着眼神清明的墨玥,忘却乞求而来,仅仅拔除情根的惩戒,弯眉一笑,“我死,你便高兴了么?”
墨玥皱眉,好似并不喜欢我这如疯如狂的模样,但也并不作答。
倒是一边的月惜,面色冷然,笑着,“你若死了,我同墨玥再了无芥蒂,两情相悦之人相伴终生,自是快活。”
黑色的暗涌一涌而上,蒙蔽了我的眼,亦将我一颗行将止住的心绕得冰冷漆黑。
手边还有一颗茶怡给的天雷子,我想,那便让这满堂宾客,连带墨玥月惜一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