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合着……
他闭着眼睛,神情是放松的,自然看不到坐在一旁位子上的沈倾欢磨牙霍霍的样子。
而不等她用实际行动和拳头来向他证明这到底是谁在凑合,却见他在那里,已经呼吸均匀的睡着了。车厢里还响起他轻轻的鼻息声。
看来是真的累了啊。
沈倾欢的心蓦地一暖,刚刚还想发火的拳头也慢慢的收了回来,脸上刚染上一层柔和的表情,却不料下一瞬。这个明明已经看起来熟睡了的人突然伸出手来,揽着已经卸下防备的她的腰际,将她一拖,不等她反应过来要挣扎,自己整个人已经被他抱着睡到了软榻上。脑袋还枕在他的臂弯里。
这混账刚刚是在装睡!
反应过来的沈倾欢就要发作,但在抬眸间,看到这人闭着眼睛俊美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睡颜, 耳畔喷洒着他均匀的呼吸,所有的火气也顷刻间被灭掉了一大半,本来还想抬起的拳头,但转念想起来,这一次可能是真的已经睡着了,自己再跟他计较倒显得太小气,太斤斤计较了。也就慢慢放下了爪子,倚在他怀里,慢慢的,自己的倦意也跟着来袭……
********
因为秦辰煜还担心着沈倾欢的身子,所以马车前行的并不算快,到了第八日,才到达燕国边境。
而这几日,沿途走下来,看到在经过这次战争之后,因为秦辰煜采取了最柔和的方式。所以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的燕国百姓们,沈倾欢心底本来还有几分小歉意的,也减弱了几分。
倒是赵询,自出宫之后就已经完全不淡定了。看到农田他要欢呼,看到行走在街上的商贩们他要欢呼,甚至看到官道驿站里做短暂停留的侠客们,他都要惊呼一下……外面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陌生且新鲜的,做了十年有余的笼中鸟。第一次这么真实的走到外面的世界来看,也难怪他会露出那般惊讶的神情。
看到这样一个孩子,想起朝堂上那些大臣们说有人会利用其身份大作文章,沈倾欢就觉得好笑,后来她也问过秦辰煜,怕不怕长大以后的赵询……秦辰煜当时漫不经心的回答,却让她再一次对他刮目相看。
当时他正手执暗卫们送来的奏折批阅,听到沈倾欢打趣似的疑问,只是轻轻瞥了她一眼,道:“若是真有一日,楚国不济到仅依靠一个小孩子的身份就能翻覆了朝局的情况,那么也是上位者的无能,那样的帝王不做也罢。”
听到这句话,沈倾欢已经不知是该感叹他的自信,还是该感叹他的度量或是治国用人的眼光,总之,在那一刻,她才真正的在心底里默念:眼前这个男子,她真心喜欢的人,才是应该站在最高处,为天下百姓谋取福利的君王,这样的人,换做任何一个人才都甘心为他所用的吧,就连她自己,也愿意为他的皇图霸业献出自己的力量。
……
第九日下午,当墨云书院熟悉的山门映入眼帘,沈倾欢竟生出一种时光恍惚的错觉。
那日,也是这个时间,她不情不愿的带着卓洛景天踏入这里,因为秦辰煜的一块玉坠子,省去了太多的麻烦和考核,还得到了院首的特别照顾。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却已经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让人感叹时间过了好久,好久。
将赵询安顿在书院,这夜,他们没有连夜赶路,而是在书院里住了下来。
沈倾欢依然选择了住藏,那里当初她和素素住过的小隔间还在,里面的器物一应俱全,是夜,她踏着轻功,一路越上了藏顶,仰躺在楼顶上,看着实际上并没有半颗星星的夜空。
冬日的夜有些冷,感受着这样的冷她却觉得这样,心里要好受些。
藏地势本来就较高,再加上在楼顶,几乎可以俯瞰半个墨云书院的景致,沈倾欢不需要侧首,也能瞥到当初她和素素一起住过的南边宿舍,能看到后山,即使自己不愿意在这个凄冷的夜里缅怀,不想再折磨自己,但是那些记忆伴随着泪意还是忍不住要决堤而来。
书院里统一管理,只有一个澡堂,她和素素为了不被人察觉到女儿家的身份,明里假意同吴邺打赌,一个月不去澡堂洗澡,暗里则让卓洛景天帮忙买通了先生,两人悄悄的去了后山池子里泡澡。
当时她们还一起嘲笑捉弄从陷阱里逃出来吴邺等人的。
如今呢?
素素不在了,卓洛景天回了大莽原,而吴邺也远赴了天涯可能此生再也不见。
现在回想,觉得那时候,可能就是自己来这时空里最快乐的一段日子了,不过现在却要带着这般苦涩的泪意去回想。
眼泪多的怎么止也止不住,沈倾欢抱膝坐在屋脊上,索性放开了自己,再也不压抑着,大声的哭了出来。
哭够了,哭累了,哭到眼睛睁开也看不清眼前景象了,她才抽噎着抬起头来,这时候才发现不知何时,肩头上多了一件雪白色的狐裘披风,而他静静的坐在自己身边,一言不发。
她才想起来,自己初到这个陌生的时空,身边只有素素和卓洛景天两个类似于亲人的存在,她把他们当姐妹和姐弟,也当成在这个世界的羁绊和依靠,如今他们离开的离开,远走的远走,自己又成了一个孤零零的一个人,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她还有他在,还有赵询,还有春盈苏晓阿煦他们……
刚刚还收不住的泪水,也慢慢的止住了,沈倾欢带着极重的鼻音抽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