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熙媛放下手中的笔,没好气地看着盼着退坐在地上姿势实在算不上优雅的珠玉,“敢情我买了你这丫头来,就是为了方便你看书?”
珠玉头也不抬,只是扬了扬唇角,“奴婢这不是在给奶奶擦书柜吗?”,却是半点怕柯熙媛的意思都没有,停了一瞬,又抬起头来看着柯熙媛,“近来奴婢收拾奶奶练字的纸,见奶奶书法没精益反倒是有些困顿,可是遇到了瓶颈?亦或是心里不舒畅?”
珠玉来了没多久,却是知道自家主子喜欢练字静心。这几日收拾桌面,也少不得“顺便”欣赏一下她的字迹。一看就知道,这主子心里有事,或是在书法上有了瓶颈。
柯熙媛没法将眼前的少女看成只有十一岁的丫头,歪着头笑了笑,“我看我让你做个三等丫头,着实委屈了你。这样下去,我的房里,可是要出一个女状元了。”
珠玉忍不住红了脸,要说她这人有什么毛病,那就是嗜书如命。偏偏柯熙媛不知,又见她谈吐不俗,便将她调来书房伺候笔墨,哪知道却是引“狼”入室了。最难得的是,这丫头和自己一样,喜爱看游记和怪谈。
“奶奶,不委屈,不委屈。奴婢从来没想到,能穿这样好的衣裳,然后在这样的宅子里看书。这一切都好似做梦般。奶奶,您就别总笑奴婢了,一会儿七巧姐姐又该说奴婢了。”,珠玉想着七巧,就觉得臀部隐隐作痛。她没想到,自己在七巧眼里就完全是个孩子,这受罚居然就是那里挨了几下子。虽不痛,却是有些尴尬的。
一连两个不委屈,就发现小丫头的视线不断地瞟向书,柯熙媛没来由地心一软,“许你每日拿本回去看。两个条件……”,见珠玉眼睛发亮地看着自己,忍着笑意,“一是当差时好好当差,二是这般进取实为不妥,以后看一本写一篇心得与我。”
珠玉的笑容毫不掩饰地漾在唇边,竟是脱口而出,“难不成这些书奶奶全看过了?”
柯熙媛一扬眉,不置可否,继续提笔练字,却是错过了珠玉脸上的崇拜神色。
小丫头吸了口气,站起身,恋恋不舍地将书放好,拾起一边闲置的抹布,轻声做起功夫来。
柯熙媛的注意力回归到纸上,看着自己的字,没来由地心里一阵烦躁。珠玉猜得确实对,她心底确实有事。
前几日收到夏夫人的信,心中夏夫人说了两件事。
一是灰影察觉到云帝的人似乎在京城出现,二是余氏想逃,被发现又抓了回去。
前者先不提,这余氏想逃这事,柯熙媛没来由地心里有种说不好的感觉。虽然夏夫人信中说,这一次的出逃,王氏有些责怪夏夫人平日里对余氏太过仁慈,将余氏已经正式交给卢氏看管。
柯熙媛明明知道,卢氏看管比夏夫人自然是严实许多,可就是没来由地心里烦躁不堪。
余氏心中知道他们母子三人的秘密,知道夏夫人的身份,这是不争的事实。若是被她捅了出去,哪怕隆庆帝有心替他们隐瞒身份,却也挡不住悠悠众口。
云帝是谁,是众人心中谋朝篡位的穷凶极恶之人。可在柯熙媛心中,不过是一个可怜人。若不是高祖当年步步相逼,又何来后面的事情呢?
只不过,云帝的人出现在京城,又是为了什么呢?柯熙媛想到这里,手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一滴墨顺着笔尖慢慢滴在纸上,顷刻间,一个好字便毁了。
“奶奶,您还是休息一下吧!如今您这幅样子,实在是不适合练字了。不如奴婢叫家姊来,给您推拿一二。别看她力气大,推拿很有一手。”,严格来说,柯熙媛在新进的丫头里,最喜欢的就是珠玉。撇开她嗜书如命这个不好说的怪癖,她本身是一个十分善解人意的丫头,而且察言观色,竟是不差于九惠,甚至有时比九惠更通透。
柯熙媛吐出一口浊气,眉宇间也松范了些。
没想到两世加起来几十岁,竟是不如一个十一岁的孩子看得开。
难得挤出这几日都难有的笑容,“难得你今日这般用心伺候,那便去唤上你姐姐,给我推推吧!”
珠玉点点头,开心地应了。
主仆俩便出了书房,回到正屋,就看到九惠带着代荷和红衣打扫屋子。
见了柯熙媛,均是行礼。
“罢了罢了,别总这么多礼。我这里用不着这么多礼数。九惠,平日里也别拿礼数约束她们。只要守本分,就是好的。这琉璃去哪了?”,柯熙媛不见琉璃,便顺口问了句。
代荷忍不住笑了出来,见九惠瞥过来,又低下头。
九惠有些无奈地说,“这不芙蓉在研制新的点心,问谁要试吃,琉璃便去了。”,九惠实在是头痛,心里着实恼七巧。这七巧也不知怎么就寻了这样一对活宝进来,大的嗜吃,小的嗜书,还都是不要命的那种。
两姐妹来了这些日子,大的圆润了些,小的却是愈发清减了。这与她们的爱好,自然是分不开关系的。
柯熙媛的复杂心情,终于因为听到这个而忍不住驱散了开,咧嘴笑了,居然还发出了声音。
笑了一会,见屋里的丫头们全部面面相觑,只得身旁的琉璃淡定,便笑着说,“按我说,你们姐妹俩的名字便是叫反了。珠圆玉润,这琉璃才该唤作珠玉才是。”
珠玉忍着笑,有些不好意思,耳垂微微发红,“奶奶若是觉得好,便是换过来叫,也是可以的。”
“罢了罢了!这样挺好!你们两个还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