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淮河,空气湿冷湿冷的,尤其是这样的傍晚。加上柯熙媛这座院子在后山,又极其通风,也不知是故意还有无意,门上的帘子居然没关好。
徐德家的跟在如夫人身边多年,赫然是内宅的大管家。这出入,谁不客气地叫她一声徐妈妈?这眼下接了这门差事,心里虽有点不以为意,却是欣喜的。
这云心县主来了几日,一直没甚动作。如夫人几次想来云隐寺拜见,可自家老爷却说不好打扰县主祈福。可今儿,县主却是派了随身的媳妇子还有云隐寺的高僧一齐送了亲抄的经书过府,虽指名是送给后头那位夫人的,却让如夫人高兴了一阵。
这县主才来淮河,自然是不知道。这康国公府的女主人名义上是康国公府人,可实质却是她的主子。
想到这一层,徐德家的又将腰挺直。这次来,除了还礼,更是要告诉这位县主,如今这掌权人可是她的主子如夫人。
吹了半天冷风,终于是看到里面有了动静。晃眼间,眼前就出现了一个清丽的身影,还没看真,就屈下膝盖,“奴婢见过云心县主。”
“不必多礼。”,柯熙媛看着来人,看着三十多岁的媳妇子,一声蓝色薄袄,头上插着一根小指粗的金簪,手腕上套着一个老玉镯子。
这各府对下人的要求是极严的,只要是奴仆,是不允许穿金戴银,一并要求素净的。眼前这妇人,只怕是在府中极得脸的。光头上那根簪子,就知道平日里日子是不错的。
徐德家的也不敢抬头,虽听说这云心县主姿容极是靓丽,眼下也不敢贸然抬头。
“九惠,既是康国公府的妈妈,还不拿个小杌子过来?这眼下虽是入了春,到底收了日头还是寒凉,怎能打开帘子?琉璃……”,柯熙媛看了眼七巧,心里有些好笑。
“奶奶,您平日里最是喜欢空气清新,奴婢见您在内室陪二爷,便打开这帘子通通风。记挂着做活,倒是忘了这位妈妈在此等候了。”,七巧一本正经地告了罪,然后放下帘子,就立在一边不说话了。
徐德家的见了形形色色的贵人多了,心里立刻就明白,这屋里的两个媳妇子只怕就是这位县主最得力的人,脸上还是堆着笑,“县主不必客气,奴婢皮糙肉厚,这样站着就行了。”
“妈妈还是坐下吧!咱们奶奶最是平易近人,也不耐烦些规矩。您这样站着,如何和咱们奶奶说话?”,九惠将小杌子摆好,又站去了七巧身边。
徐德家的见此,也不扭捏,“奴婢谢过县主。”
柯熙媛笑了笑,见珠玉似模似样上了茶,便说,“从京里带来的茶,妈妈不妨试试,看合不合胃口。”
“奴婢喝茶就好比牛嚼牡丹,没得糟蹋了奶奶的好东西。”,徐德家的微微侧过身子,抿了口茶,就又放在一边,“果真是好东西,奴婢虽不懂茶,却闻着香得很。”,徐德家的来看到这个院子的时候,颇有点不以为意。这县主虽然有诰命在身,这吃穿用度看起来却比她主子差多了。可就这一上茶,徐德家的便看出名堂了。
这茶是什么,她自然是知道的。大红袍,这还是在如夫人那里见过一次,平日里拿都拿不出的东西。可这县主倒好,居然拿出来招待她一个下人。再有,这茶盏,竟是镶了玉的。
“我虽来寺中祈福,可就有个坏习惯,这东西喜欢用平日里用惯的,倒是辛苦了府中的嫂嫂和娘家的嫂嫂,绞尽脑汁给我弄了一大车的物什。你一会回去将我准备好的大红袍拿回去送给姨母,还有些其他玩意,一并送过去。对了,我还特意准备了一匣子首饰,知道府上二小姐还未出阁,全当以后的添妆了。”,柯熙媛说到这,见眼前这妈妈神色有些异常,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两下,声音更柔了,“瞧我这记性,还没问妈妈,如何称呼,在府中管何事?”
徐德家的一听,忙站起身,讪笑着,“都是奴婢唐突,来了这么久,竟是没告诉奶奶。奴婢是徐德家的,在如夫人跟前伺候,今儿来是奉我们夫人的命令,给县主送回礼,感谢县主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抄写经书。”
“哦?这倒是让我糊涂了!这姨母不该称为康国公夫人?这如夫人的称呼,又是从何而来?”,柯熙媛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股子凉意。
徐德家的打了个寒颤,终于是抬头看了一眼。入眼的便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殷红的嘴角噙着笑,模样惊为天人。可不知为何,明明是春风和煦的笑容,徐德家的硬是逼了身冷汗出来。
“奶奶,今儿是我不是,竟没有及时和您说。奴婢今儿去康国公府递了您的拜帖,接见奴婢的却不是康国公夫人,而是一位叫做如夫人的人。据说,这康国公府如今的女主人,是如夫人。”,九惠跟了柯熙媛多年,这点默契,是不必说的。柯熙媛有意要拿眼前这个妈妈做筏子,自己又怎能不配合?
“什么?”,柯熙媛的声音陡然升了几个调,眼神嗖的一下冷了下来,盯着徐德家的,“你给我好好说说,这是如何回事?这如夫人称为夫人,那本县主的姨母是什么?说,是不是你们奴大欺主?这卢家虽不是钟鸣鼎盛之家,却也是百年望族。我娘家大伯母在京中虽不是家喻户晓,却也是人人尊重的官夫人!我这姨母,既出自卢家,又是圣上亲封的超品诰命夫人,却被一个不知所谓的贱婢踩在头上!实在是可恶!”,顺手抄起手旁的茶杯,一手丢在徐德家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