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胜兰的忐忑不安中,她的婚期到了。
乡下的婚礼虽然简约却不简单,姑娘家要出阁,需要准备许许多多繁琐的事物,为了胜兰的婚礼,小舅舅孙文青提前半个月就住进了桐花巷,一样样一件件细心的帮着胜兰张罗,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胜兰看在眼中,感激在心里。
临出嫁前的晚上,孙文青将胜兰叫到厢房,清点嫁妆给她看。
“兰儿,眼下年月不好,财多招人眼,所以明面上舅舅不敢帮你置办多少嫁妆,这里都是些常见必须的物品,现在不是过去,没有陪嫁丫鬟的说法,你自己的东西,自己要记牢了!”说话间孙文青指着厢房里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全套新家具和几只描金红漆的大箱子给胜兰看。
“舅舅,我也是这么想的,如今财不能露,露了说不准哪天就招来危险了,况且顾家也确实不富裕,给的聘礼不多,嫁妆多了恐怕长辈心里也不舒服!”胜兰点头附和,她的嫁妆里有许多物品是她自己定的,但是舅舅来了后又添置了一部分,眼下整体已经算很多了,看着面前一只只大箱子,胜兰已经很满意自己的嫁妆数量。
“唉,要不是王家家道中落,你也不会嫁到顾家,更不止这么点嫁妆!”孙文青站在屋子里环顾了下四周,摇摇头叹口气,追忆道:“当年你娘出嫁时,光家具就摆满了好几间房子!”
玉阳当地风俗,新婚当天,新娘的陪嫁里家具是大头,富人家通常是陪全套家具,穷人家往往就一只箱子加一只柜子。全套家具也是有说法的,分为‘大八件小八件’两种。
胜兰陪嫁的是小八件。包括衣柜、衣箱、立柜、八仙桌、梳妆台、茶几、条几、书桌共八样,外加椅子凳子若干。胜兰觉得以自己目前的情况,陪嫁这些足够。
此时听孙文青提起了早已过世的母亲孙氏,她的神色微微有些黯然;她穿到这个世界后,和母亲孙氏相处的日子虽然很短,但是感情很深。当年王家的确富裕,孙氏房中的摆设、首饰器皿都是惯常乡下见不着的东西。只可惜后来家里被土匪抢了一遭,为了凑赎金又变卖了一遭,还剩下点卖不掉的东西连同王家大宅一起便宜给小王庄的王氏族人了,孙氏的嫁妆再多。也没一根能传到胜兰手里。
见胜兰神色不好,孙文青也意识到自己说了错话,他表情苦涩的摇摇头。不再提起孙氏,弯腰打开脚边的一只箱子道:“ 这一箱子是都是洗漱用品!”
胜兰闻言偏头看去,瞧见箱子里面放着满满的毛巾香皂头油脂粉等东西,刚一打开,一股混合了各种物品香气的味道就充斥了整个房间。熏的她打了个喷嚏,看着眼前足足三尺长宽两尺高的大箱子里装满了这些东西,胜兰惊讶极了。
这也太多了吧! 这么多她得用到猴年马月才能用完啊!不会变质么?
“这些香皂脂粉不是本地产的,是我让你表哥专程去扬州买的,全是上等货。扬州的脂粉以前都是供品,是供给宫里的娘娘们用的。是最好的。你要出嫁,当然要用最好的,你别嫌多。眼下兵荒马乱的好东西不好买,也有可能以后想买都买不着了。这些东西放好了几年都不会坏,多囤点总比没有的强!”见胜兰讶异,孙文青当下笑着解释道。
“舅舅——”看着眼前满满一箱子不知道够自己用多少年的东西,胜兰红了眼睛。喉咙里涩涩的说不出话来。
“傻孩子,看这边。这几只箱子里装的是四季衣裳,除去你自己做的,我又给你添了一些,合起来一共是一百零八套,夏春的多一些,各三十六套,秋冬的各十八套。只可惜如今东北那边在打仗,没能多给你整几套皮子!”看见胜兰感动,孙文青拍了拍她的肩膀,慈祥的笑了笑,又挨个打开了几只大箱子,指着里面簇新的衣裳说道。
箱子里姹紫嫣红一片,绫罗绸缎、棉麻皮袄皆有,看的胜兰眼眶更热;关于嫁妆,她觉得自己已经准备的够多了,想不到孙文青一来就帮她添了几倍的东西。
胜兰含泪跟着孙文青继续看下去, 再后头的几只箱子里装的是一些衣料鞋袜,衣料各种颜色都有,以居家的棉麻布为主,只有少量的绸缎。鞋袜除了她的,还有给顾玉林和顾家长辈准备的,另外还有四季被褥各八套,床单被套若干。
除了箱子里的东西,现场的陪嫁物品小到针线箩筐,大到衣柜茶几,小舅舅都派人重新包装收拾了一番,外面全部扎上大红绸带结成的红花,贴上大红色吉祥图案带双喜的剪纸 。被褥里面和空的家具抽屉柜子箱子里都放了许多花生红枣桂圆白果什么的,上面盖了一层厚厚的大红色剪纸,看着喜庆极了。
胜兰一件件的跟着孙文青看过去,早看的眼中热泪盈盈,就在最后她以为已经看完的时候,孙文青又从最隐蔽的角落里拖出了一只皮箱。
那只皮箱并不大,不过一尺宽、两尺长半尺高的样子,通身黄牛皮制作,四角都包着铜皮钉着闪亮的铜钉,挂着铜质的双鱼如意锁,箱子上面贴着大大的红色双喜,看着既结实又漂亮。
孙文青蹲下来掏出钥匙将箱子打开,胜兰看到箱子里面没装多少东西,只在底部铺了一层红布,红布上压了一块砖头大小的用红纸包的四四方方的东西,和前面那些塞的满满 的大箱子比,这只箱子显得很空。
但是看孙文青那个郑重的模样,胜兰知道这只箱子一定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