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样貌平常,穿了一身当地普通妇女常穿的靛蓝色土布衣衫,用青帕包着头,眼里虽然透着几分精明,却掩不住蜡黄的脸色和疲惫的神情,她再三强调自家的船是跑货的船,自己是正经的跑船人,实在是没赚到钱不得已才想偷偷带几个客。t/
胜兰闻言有些心动,可毕竟坐黑船不太安全,她犹豫再三,禁不住那女人游说,决定先去看看情况。
女人家的货船就停在离码头不远的地方,船虽然不大,却也是蒸汽动力的铁船,大约十米长三四米宽的样子,因为是货船,不像客船那样有宽敞明亮的客舱可以供人休息居住。甲板上的建筑很小很矮,除去船长室厨房什么的,只剩下两个木板隔的小房间能住人,虽然空间狭小了点,但是收拾的整洁干净,半旧的被褥一尘不染,看着就很舒心。
看过了上面后,方汶天又主动下去船舱底部看了看,看完上来说下面堆了些粮食土产,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船上的人只有女子和他丈夫,以及一个二十岁左右的船员,据介绍是女子的侄子,在船上帮忙搬货的。
女子的丈夫也是三十多岁的样子,长的五短身材,国字脸,淡眉细眼,穿着洗的发白的灰色短卦和黑色带补丁的土布裤子,脸上有许多皱纹,笑起来憨憨的,不怎么会说话。见胜兰他们上船查看,只会拿着旱烟袋低头跟在他们身后,笨嘴笨舌,点头哈腰一副普通小老百姓的做派。
那个船员也是地道的农民长相,个头不高,比方汶天矮了小半个头,体型精瘦,面孔晒的黑黑的,看起来沉默寡言,像是常年在河道上跑运输的人。
胜兰三人将船只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后,彼此心里都还算满意,那女子见他们有意向,又喋喋不休的介绍了许多,说自己这船原是运了苏州的丝绸北上的,常年在运河上行走。这次交了货后本是要带点货物回苏州贩卖的,可一直往来的铺子掌柜出了事,没有按时交货,他们苏州家中又有事情,只好匆匆收购了点粮食土产就返回。
因为少运了许多货物,所以这一次他们几乎没赚到什么钱,为贴补家里,就临人。
胜兰虽然很动心,可是坐黑船实在危险太大,在她前世的文明社会里,都经常有坐黑车黑船出事的消息,更别说在这混乱的民国了,可是要在原地等三天的话,她又着实等不了,正犹豫间,一对摇着小木船过路的老渔民夫妻笑着和女子打招呼:“仲大嫂子,又路过咱码头了啊,这次跑船赚了不少吧!”
“哪有啊!这一次姚掌柜出了事,没按时交货,可把咱家害惨了。”女子叹口气道:“不瞒婶子说,咱家这船买的时候是借了债的,这每一趟赚的钱,大部分都还债了,小部分还要养活两个娃娃和一个病怏怏的老娘,是一个铜板也存不下来的,这一次放空船回苏州,连下个月的饭钱都没得喽!”
那女子说罢眼泪就下来了,掏出块皱巴巴的灰布帕子擦了擦哽咽着道:“婶子你是不知道,咱家这船看着好跑的快,可当初是砸锅卖铁又借了高利贷才买下来的,原本想着能多赚点,谁想这一路的关卡税费越来越高,咱赚的运费根本剩不下几个,要是下次再这样下去,我和我男人就得卖船讨饭去了。”
“唉,都不容易,都不容易!那渔民老太太摇着头连叹了几口气,才抖了抖自己打满补丁的破衣服道:“仲大嫂子莫伤心了,你好歹还有条大铁船在手里,不像我老婆子,辛苦了一辈子,只挣到一条破木船,再过几年老了打不动鱼了,都不知道躺那里等死去。”
“世道艰难啊!仲大嫂子,别想那么多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你多看开点。”老太太一边说一边同老头子一起摇着船,很快就走远了。
“我们就坐这条船吧!”见此情景,胜兰心中有些怜悯,当即拍板同意。
“我也觉得这船能坐,都是苦命人,赚点辛苦钱,哪有那么多坏心思!”李妈也同意了。
倒是方汶天还有点犹豫,道:“大姑娘,咱们要不再看看,毕竟是在水上,真出了事连跑都跑不掉。”
可留下来又没船坐,难道上岸去找客栈住三天等着?胜兰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坐这条船。
“既然大姑娘决定了,那我也不反对”方汶天点点头,主动挑起行李过去了。
见他们同意坐船,仲大嫂子喜出望外,急忙招呼那个船员过来帮他们拎箱子放东西,非常热情的将他们领到船上安置好,当即又洗净了杯盏泡了热腾腾的茶水上来,还面带羞愧的说茶是苏州的碧螺春,不过是以前的陈茶,不是什么好茶,但是船上没有更好的了,请他们先将就着喝千万别嫌弃。
果然是实诚人!看着仲大嫂子一副不安的模样,胜兰微微一笑,在心底赞叹了一句,就让她先去忙自己的事了。
船很快就开了,虽然这个年代的造船技术不高,开动的时候噪音很大,但今日天气晴朗,又没什么风,运河上水势平缓,船行的还算是又快又稳,知道三人是一大早就出发,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后,仲大嫂子又赶紧做了饭菜送来。
饭菜是很常见的家常菜;一盆煮的金黄的小米粥,一大盘麦子煎饼,一碟子韭菜炒蛋,一碟子盐水花生,还有一小碗黑乎乎的咸菜。
“船上平时没有客人,没什么好吃的”上了菜后,仲大嫂子站在桌边不安的搓着手道:“王小姐别嫌弃,先凑合一顿,等到了下一个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