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云英的声音越来越小,周同贴在母亲嘴边聆听,慢慢的,……慢慢的,……没了声息。
金云英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一口气回不上来,微弱的心跳骤停,脑海中突地现出一片明亮,丈夫周传雄高大的身躯,我来了,云英来陪你了!”就此撒手人寰,离开相伴九年的儿子,去陪伴丈夫了。
“噢!!!!!……”一声似狼嚎虎啸的嚎叫声在屋内炸开,震得屋内陈设瑟瑟发抖,震破窗纸,声浪冲天而起,在半空中散开。十里八街的人们听到了这一声犹如鬼神哭叫的啸声,无不震惊,纷纷走到屋外探看,莫非是天上下来了厉鬼,来到人间吃人?莫非是城内来了绝世凶兽,要吃了全城的人们?小孩儿吓得大声啼哭,大人们听得心中震颤。
母亲就这样走了,去了。周同五脏俱焚,五内俱崩,积郁在五脏六腑的痛彻悲气无处宣泄,憋得几欲昏厥,仰天喷出一声嘶嚎,久久不竭。
一旁的两个丫鬟哪听到过这等爆音,声浪冲进脑域,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许久,周同啸音终于慢慢减弱,最终销声匿迹。大脑空白无物,不知思维,不知何为,身体重心偏移,直挺挺的坠倒,就此不起。
…………
周同是被人摇醒的。
“小公子,您终于醒了,您再不醒来,他们可就要把您和金公主抬出去了!”说话的声音悲戚,是个男子的嗓音。
周同终于知道身在何处,妈妈就躺在旁边,苍白的发丝下,那死灰一般的面皮冷冷的,一动也不动。妈妈沉睡了,永远的沉睡了。
周同凝视母亲,久久的。慢慢起身,看到说话的是那位爱喝酒的伙夫,“大叔,呃……”声音沙哑之极,周同清清积痰,“您说什么?谁要抬我母亲?”
那伙夫一脸的焦急,“是,是王母派来的人,说是小公子您和金公主不是东蒙国的人,金公主死后不能在东蒙国下葬!您,您也不能再在这里住下去了!”
周同一时反应不过来,低头沉思,王母,啊,是了,是外公的正室,被东蒙国人称为国母。母亲生前说过,她是东蒙国第一大贵族,查干部族的酋长的亲姐姐,名叫陶格斯,也是孔雀的意思,查干译音官姓也叫做‘白’,年轻时是东蒙国最漂亮的白孔雀。母亲却说这个白孔雀极坏,外婆不能经常前来探望,都是她搞的鬼。
没想到母亲刚死,这位‘国母’就来撵人了。
“小公子,您已经昏迷了三天了,今天是王母手下下发的最后通牒,再不走,他们真的就要冲进来了。”“我姥爷呢?他去哪里了?他怎么不来看我母亲?”“唉,国王去了南部巡察,这连日的大雪,怕是一时半会回不了蒙京城。”“我姥姥呢?我姥姥怎么不来?”
“她,她呀……”伙夫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周同逼得急了,只好应付道:“小人只是一个伙夫,真的不知道她老人家在哪里!小公子,您,您还是赶紧想办法吧,那帮人,可不是咱们能够招惹的。”
“嗯!”周同回身望向母亲,一滴鲜红的眼泪滴在胸口,分外夺目。
“咚!”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乌压压的进来一帮大汉。
领头的是个满脸扎须的粗大汉子,一脸的狰狞,“小子,你不是我们东蒙国人,早该滚出东蒙国,王母她老人家慈祥仁厚,放你在这里逍遥自在。现在你母亲已死,你也该抱着她滚回周朝,找个地方下葬了。”左边的大汉狠狠的道:“时辰已到,快滚!再不滚出去,打死勿论!”
那伙夫见势不妙,侧着身子爬出去了。
周同心里没有怒气,反而分外平静,“好吧,让我给我母亲收拾收拾,这就走。”
“还收拾个屁啊,这东西都是东蒙国的,快滚!”左边的大汉作势要打,领头的壮汉抬手一摇,“且住,王母她老人家宽厚大德,给了他三天时间,也不差这一时,让他收拾。”
周同将母亲包裹的严严实实,披上最华丽的风衣,背着出了房门,来到马廊。紧跟而来的那左边大汉吼道:“人可以走,马不能骑!”周同扭过脸来,紧紧的盯着那位大汉。
领头壮汉说道:“好了,冰天雪地的,给他一匹马,让他走!”
周同慢慢转身走回,走到领头壮汉身前,“你好,我以后不杀你!”壮汉一愣,心中莫名起出一丝凉气。周同狠狠的看了左边大汉,“你!咱俩还会见面的!”
“你他娘的不想活了!”大汉仓啷啷拔出腰刀,举刀就要砍下。领头壮汉一把抓住持刀手腕,“好了,小孩子家家的,你忍心嘛!”
北风萧萧,寒风凛凛,周同背着母亲,跨马出了大门,驶出了胡同,来到正街,一路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