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府仆从这样纷乱的出出进进直到午夜,嫂嫂的呼号声一点一点弱下去,虚弱的身子依旧坚持着,口里一句句惦记的,还是我的哥哥。
而楼下跌跌撞撞踉踉跄跄的赶上来的,是方才苏醒的三哥,他身子依旧虚弱,却只是喊着,“卿怡,卿怡,我来了。”
这便是夫妻情深了吧。
二嫂扶着我默默退出来,便是百般疏忽,也有她细心的一面,“他们有许多体己话要说,我们在,反而是妨碍了。”
“都是我身子不好,叫嫂嫂操心了。”要嫂嫂扶我出门,真的心中难安。
然而二嫂还是担心这夜里楼阶不甚方便,定要抱我下去,我本来便不是什么纤弱的身子,虽说如今病了许久消减了一些,如今更怀了身子,怎样也不省力,我怎么肯叫嫂嫂抱我下去?
“钟灵知道嫂嫂的心意,可是这楼阶甚高,我身子又笨重,实在叫嫂嫂难以承受。”
“什么承受不承受?屋子里已经躺了一个,还叫你也躺在那?”她说的粗鄙无意,可是却是实实在在的为我好,手下动作更是飞快,打横抱起我,一路下来,竟然连多余的粗气也不曾有,“咱家练了这些年,可不是摆设的。”
二嫂是习武卖艺的出生,大字不识,的确粗鄙,可是叫哥哥喜欢,一定也有其独特的魅力,仅是这几个时辰的相处,也便知道,是多么真性情的一个人。
“大嫂,大嫂呢?怎么不在?”才在楼下座前放下我,又一迭声的呼喊大嫂,“快来看看,小妹钟灵,是不是出落的亭亭玉立?”
“我来看。”一声极孱弱的声音,我记得三嫂说过,大嫂病着,如今身子差的很,又怎么能叫她来见我?即刻起身,“嫂嫂,还是你扶我过去,见过嫂嫂。”
“你有着身子?怎么可以?”那孱弱的声音已经近了许多,我也不好驳回,只好站着,等着嫂嫂过来,她的手指真的犹如枯槁柴木,冰冷的叫人担心,饶是这样,还是要挣扎着过来看三哥的病情,还是守到午夜,我的眼泪,心疼的自掉,若是哥哥们都在,便不要嫂嫂这般的操劳了。
“好端端的你哭什么?”她试图带我笑笑,“嫂嫂如今看到你,不知道有多高兴,你这样一哭,倒像是不想见到嫂嫂了。”
“怎么会?钟灵无时无刻不想着回来,回来跟哥哥嫂嫂们在一处。”我忍住眼泪,“可是如今回来了,却是这样的景象。”
“这样的景象怎么不好?置之死地而后生,越是多事之秋,越是要我们都信心百倍的,若是凭这些事情就倒下了,往后的风雨更甚。”大嫂细弱的声音,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比之她的果敢刚毅,我实实在在自愧不如。
“嫂嫂,钟灵记下。”
“我们都在,就好。”她紧紧的握住我的手,“明天叫你见见几个孩子,无一不是人中翘楚,我们钟家的日子,还长的很。”
大哥子嗣最多,四子三女,长子钟锦,已经成婚,膝下一双儿女,可爱的很,如今在客房陪着阿泰,长媳尚在因为大哥的事,不甚小月,不能见人,次子钟锻,也定下亲事,只是如今碍着府里的白事,不得不搁置下来,其余的孩子,也还尚小,这几日来哭的声嘶力竭,今日回府早早的安排歇下了,二哥唯有三个儿子,一个个英武不凡,而今都在宗庙祠堂里守着,三哥已经有一对可爱的女儿,如今腹中这个,据说脉络有力,必然,是一男婴,只是不知,如今可保的住。
“汀屏你方才在上面守着,可是好不好?”我们三人落座,大嫂便迫不及待问起三嫂和胎儿。
“这个我也说不好,嫂嫂你是知道的,我一共生了三个瓜娃子,老大就是打了套拳就掉下来了,生老二的时候我压根不知道,我跳下马来了,他也跟着就下来了,到老三就是我喝口汤的功夫他就在哭了,哪见识过卿怡的状况?好在她也是生产过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二嫂急着嚷嚷,倒叫我哑然失笑,宫里生个孩子,那可是里三层外三层,稳婆乳母不知道跟着多少,从来不知道,还有人生孩子这样潦草的,竟然自己一点也不知道,生个孩子竟然这么方便?
三嫂说二嫂马大哈,也实在一点不假。
“罢了罢了,你这里我能知道什么,还是等着消息吧。”大嫂无奈道,“越久我便越揪心,真是叫人心焦。”
“大嫂身子不好,若不然先去歇着,等这里得了消息,我们立刻叫人过去传话,可好?”我担心大嫂身子吃不消,只好劝道。
“回去歇着?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我怎么还能睡的着?还是在这里等着,心里安然些,有什么事,我在,总不至于慌乱。”大嫂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十分无力,我也不好辩驳,偷偷叫二嫂嫂准备些补身的东西,等着给大嫂三嫂备着。
正担心着,楼阶上有脚步声下来,二嫂立刻上前拦住,“三夫人怎么样?”
“该怎样说,”那郎中想必十分劳累,喘着粗气缓着,这可急坏了二嫂,一个劲的啧嘴,恨不得从那人嘴里把话掏出来,自己替他说了。
大嫂叫人递茶水过去,“先生缓缓再讲,不急不急。”
“嫂嫂好闲的心,怎么不急?”二嫂已经崩溃,连连催问,“你倒是说呀。”
“三夫人此次,算是因祸得福,进来各位应该觉着,三夫人怀了身子身体肿胀,面色蜡黄,一定以为是怀了身子的孕事反应,但是却是腹中积水成疾,若是不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