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牛车所过之处,引起一片叫骂声。
遥儿诧异地看去。就见一位身着儒袍的中年人坐在车头,手中的鞭子呼啸如飞。抽得那两头肥牛撒开四蹄,亡命般狂奔。这时那牛车轰隆隆驶近,遥儿看清了那车头所坐的人,不由惊咦一声。
这不是内卫中郎将田攸暨么?他怎么亲自御车了,他这是……
遥儿看见田攸暨面孔扭曲着,满眼热泪滚滚,牛车驰过,泪水撒落一路,不由更是惊讶。能让一个大男人。而且是位高权重的大男人哭成这样,这是出了什么事了?要知道。如今连姜氏王族的人都要夹起尾巴作人,最嚣张的就是田家人了。
田攸暨如疯如狂,手中一支鞭子一次次狠狠地抽下去,把他满腔的愤恨都发泄在两头拉车的壮牛身上,呼啸着冲上了大街。
他是当朝大王的亲侄儿,他是重兵在握的右卫中郎将,可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结发妻子被人毒死,他还要抛弃自己的亲生儿子,就为了迎娶那位该死的公主!
可他……他能怎么办?
杀妻之仇报不得。亲生儿子必须得抛弃!
他恨,他恨田氏、恨离姜、恨田三思,更恨他自己的懦弱!
牛车冲上长街,田攸暨悲愤地大叫起来:啊!!!!…
……
阿郎。咱们怎么不告诉几位郎君来接您呢?
长街尽头,管伯骑在一头灰驴上,左右伴着黑瘦精干的舒阿盛和俊俏可人的小丫环婵娟。前边还有一个牵着缰绳的赶脚儿的。
管伯笑眯眯地道:告诉他们干什么。嘿!老夫就是要给他们来个偷袭。瞧瞧这几个不成器的东西,在家里都干些什么。
婵娟撇撇嘴。嘀咕道:为老不尊!
管伯瞟了她一眼,假装没听见。
就在这时。田攸暨驾着疯牛车狂奔而来,舒阿盛见状大惊,冲上去道:停车、停车,怎么闹市狂奔,哎哟!
那牛车根本不停,笔直地撞来,舒阿盛见状大惊,纵身往旁边一闪,仓促间让开了车头,被那车辕撞了一下,一跤扑进了人群。
婵娟尖叫一声道:阿郎!
眼见那牛车变成了一辆轰隆隆的战车,一个年轻的姑娘家,到底心中害怕,她那娇弱的身子,哪能跟蛮牛硬顶,急忙往旁边一跳。
管伯坐在驴背上看见这车直撞过来,想跳却是来不及了,急忙吹胡子瞪眼地叫嚷:赶脚儿,快闪开!
那赶脚儿的倒真听话,撒开缰绳一溜儿烟跑开了,管伯眼都直了,急忙又叫:我呢,还有我呢,老夫在此!
亏得那驴也怕了这疯牛,急忙往旁边一窜,终究没有完全让开,那牛一见前边有东西挡路,下意识地一低头,拿牛角一挑,噗地一下,竟在驴股上挑开好大一道口子,鲜血狂喷。
那驴痛得嗥叫两声,斜刺里一窜,便往尚善坊里冲去。
遥儿眼看着那牛车冲击坊门,后边留下一街狼籍,刚要举步再走,迎面又有一头疯驴狂奔而来。驴背上有一个胖老头儿,被驴颠得飞起飞落,好象风中的一块破抹布,他仍顽强地抱着驴脖子,死活不肯摔下来。
这地面都是青石板,胖老头儿要是真的一头戗下来,没准就要把脑袋摔成一个烂西瓜,当真是凶险万分,遥儿一见大吃一惊,来不及多想,把卷轴往路边一扔,一个健步便扑了上去。
吁……
遥儿迎面一冲,临近驴头,倏地一侧身,双臂一伸,一把扣住了驴扣。那驴继续狂奔,遥儿死死扣住,拖着又往前冲出十多步,速度才慢下来。管伯一见驴速变缓,双手一推驴背,便向地上滚落,他可不敢一味地等人相救,万一这位凶猛的小丫头勒不住疯驴,这唯一的救命机会岂不也没了?
管伯这一滚,倒是安全着地,可他岁数毕竟大了,从驴背上狼狈滚落,又不是平平地落地,右脚先着地崴了下,疼得老狄哎哟一声,额头都疼出汗来。
吃痛疯狂的驴子被遥儿勒着,终于缓缓停下来,赶脚儿的大老远追过来,一路追一路哭叫:我的驴、我的驴啊……
追到近处见有人帮他拉住了疯驴,不由破啼为笑,定睛一看驴股上豁开老大一个口子,鲜血染红了一片,忍不住又叫:我的驴、我的驴啊……
管伯大怒,吹胡子瞪眼睛地道:你就知道你的驴,老夫还是你的客人呐,你问都不问,难道老夫还不如一头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