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儿和管仲从那家尚未装修完的店里出来,说说笑笑地向这边走来,沈人醉急忙转过身,快步离去。清泪如珠,强凝在眼,沈人醉的心在流血,却不肯让泪再流下来。
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是真心的?我要听你说出来!
我爱你!遥儿!
死,有什么了不起……
言犹在耳,回想起来,却是句句如刀。
沈人醉逃也似的离开南市,强忍了许久的两行泪水,在他踏出南市坊门的时候,终于打湿了他的衣襟。爱一个人太深,心会醉;被一个人伤的太深,心会碎!沈人醉的心已支离破碎!
即使他是一个铁骨铮铮,不羁fēng_liú的男儿。
田承乾抬起一双迷离的醉眼,冷冷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心腹,沉声问道:静公公怎么说?
那心腹家人道:静公公说,当日有管伯进宫秘奏,随后天子就封锁了九城,急召姜德胥进见,与姜德胥一番商谈之后,随即便召见田攸宜和俊下臣,开始捉拿仇神机……
田承乾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寒声道:管伯、姜德胥……他双眼一张,厉声问道:静公公有没有说,他们究竟向大王密奏了些什么,以致惹得大王震怒?
那心腹家人道:这个静公公却没有说,他对小人说,管伯向大王密奏时,请大王摒退了所有人,就连裴纨都暂时离开了大殿,所以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向大王禀报了些什么。
田承乾咬牙冷笑道:我就知道!坏我大事者,一定是管伯这些人!
他低头沉思片刻, 摆了摆手。那心腹家人应声退下。田承乾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把酒杯重重地顿在桌上,咬牙切齿地道:你们以为如此就可以独霸朝堂了?哼!这天下终究是我们田家的天下,我田承乾就算被罢了宰相之职,要整治你们也易如反掌!
……
迎仙宫里,身材高大、白白胖胖的静公公蹑手蹑脚地走到团儿身边,垂手站定。
韦团儿正对镜梳妆。一件薄如蝉翼的纱罗衫襦,里边紧身无带的绯色诃子裹束着她丰满的sū_xiōng。乳沟深陷,裂衣欲出,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惹火曲线。
她从镜中看到静公公出现。只是睨了他一眼,依旧不紧不慢地摘着发上的珠饰,懒洋洋地问道:什么事?
静公公欠了欠身,细声细气儿地回答道:不出团儿姐姐所料,未央侯果然使人来询问。究系何人向大王告他的黑状呢。
哦?
团儿妙目流盼,嫣然道:那你是怎么说的?
静公公陪笑道:自然是依着团儿姐姐的吩咐,向他交待的了。
团儿笑盈盈地瞟了他一眼,自发髻上摘下一枝步摇,突然一反手。就向静公公那张白白胖胖的大脸刺去,静公公措手不及,哎哟痛呼一声,白胖无须的大脸上马上沁出一点殷红的血珠。
静公公捂着脸,惊慌地看着韦团儿。韦团儿俏脸一寒,斥骂道:真是个没用的蠢货!什么叫依着我的吩咐?你知道的就是这些情形。难道你还知道些别的不成?
静公公慌了,卟嗵一下跪在地上,膝行两步,抱住她的腿。连声道:是是是,奴婢愚蠢,亏得团儿姐姐点拨,奴婢所述只是自己所见所闻,并不曾对未央侯有所遮掩的。
团儿哼了一声,慢条斯理地道:你知道就好!这张嘴,你可要管住了。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要乱说,须知祸由口出!
静公公赶紧道:是是是,姐姐叫奴婢张嘴。奴婢就张嘴,姐姐叫奴婢闭嘴,奴婢就闭嘴!
团儿噗哧一笑,又睨他一眼,便微微带起了一抹春意:好啦,替人做了事。总要叫人知道才承你的情不是?长乐侯那儿,你记得去回个话,叫他知道,咱家并非没有帮他的忙。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办!
嗯!今儿晚上,大王要召韦太医侍寝,不用我去身边侍候……
静公公心领神会,连忙用他那肥厚灵活的舌头舔了舔嘴唇,涎着脸笑道:奴婢明白!今晚奴婢一定好好服侍姐姐,叫团儿姐姐欲仙欲死,快活无边!
团儿晕着脸道:滚得远远的吧,谁希罕你这个没用的男人!
……
沈人醉逃一般离开南市,失魂落魄地一路行去,渐渐走进一片丛林。
临安城北部城区最为繁华,南部城区则最为荒凉,南北城区的地价有数倍差距。在南城有大片的丛林荒地,所以在此定居的大多是喜欢幽静的文人墨客和部分仕途失意贪图房租便宜者,像管伯这样身居高位而选择这一地区置宅定居的则是绝无仅有的了。
天大地大,已没有他沈人醉容身之处。他还能到哪儿去呢?流浪天涯,四海为家?
沈人醉牵着马,茫然地走进丛林,又茫然地站住脚步。
当~~~
忽然,一声钟鸣在林中响起,钟声悠扬,虽只一声,却在林中回荡,久久不绝,沈人醉不禁一惊,循声走去。
不一会儿,他走出丛林,眼前豁然开朗,伊水河畔,赫然出现一座灰青色的庙宇,庙宇虽然不是很大,前后也有三进,有飞檐斗角从青瓦白墙上露出来。沈人醉走到庙前,抬头望去,就见门楣上三个大字:醉心庙
醉心,醉心……沈人醉轻轻念了两声,自嘲地一笑,把那马缰一松,也不管那骏马往何处去,便信步走进了醉心庙中。
与道教派的白马观、天宫观这等庄严肃穆的大型道观不同,醉心庙里亭台楼榭、小桥流水,就连那座不算太高的七层宝塔,都显得线条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