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儿于一片漆黑之中正在苦苦思索着如何脱困。
她知道自己是被攀咬的,而攀咬她的人能是谁呢?遥儿思来想去,很快就想到了孙花花,孙花花本就与她不合,眼见她进入稷下学宫之后又心怀嫉恨,如今她被抓到台狱来,攀咬自己以泄私恨。这是很可能的事。
想到这里,遥儿稍稍定了些心,孙花花与她接触并不多,一经审问、对质。是不可能说出什么有力证据的,她曾是内卫百骑,这是大王最亲信的侍卫,而且稷下学宫又是大王的智囊团,审理她必定会比较慎重。再者。她掌握着相当庞大的人脉,裴纨那里就不必说了,长乐侯和穆上玄一旦知道她的处境,想必也不会袖手旁观。
所以对脱困她还是比较乐观的,不错,一进断魂门,便是九死一生之局,可例外毕竟还是有的,她并没有参予谋反,孙花花纵然攀咬她。一经对质审讯,必然也是漏洞百出。
就算朝廷上各派系势力有所争斗,以她目前的小小地位,也不应该进入那些大人物的眼界,成为他们必欲铲除的对象,面对这样的审判结果,相信御史台的人不会冒着得罪穆上玄和长乐侯这等人物的危险而必致她于死地。
她此时绝对不会想到,御史台的确不会置她于死地,而是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雨在半夜时候停了,清晨又淋淋沥沥地下了起来。
俊下臣今天没有乘牛车。换乘了一驾车轿,一大早就赶来台狱。
台狱的大门已经打开,卫遂忠撑着伞正要走进大门,无意间一扭头。忽然看见一辆车轿远远行来,车前车后跟着几名佩刀侍卫,卫遂忠连忙站住脚步,等那车子驶到门前,马夫下车放好踏板,旁边的侍卫刚从马鞍旁摘下雨伞还没打开。卫遂忠就一个箭步窜了过去。
俊下臣府上的侍卫都认得他,自然无人拦阻,俊下臣掀开轿帘,刚从车厢里钻出来,卫遂忠就赶紧踮起脚尖,探出胳膊,把伞撑在俊下臣头上,殷勤地道:中丞勤于公事,来的真是好早啊!
哦,是遂忠啊!
俊下臣看见是他,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举步走下踏板,卫遂忠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任由那雨水淋湿了自己的衣衫,只把伞牢牢地护住了俊下臣。
俊下臣一边漫步行去,一边若有所指地问道:今早……没有什么事吧?
卫遂忠迈着小碎步,陪笑道:卑职只比中丞早到了一步,还没进衙门口儿呢,就看见中丞到了,赶紧迎一迎您。
俊下臣嗯了一声,道:昨夜一场大雨,难免影响台狱的巡察防卫事宜,今天早点查囚吧,不要出什么意外!
台狱按规定每天都要按照名册对犯人进行检查的,以确保在押人员无误。不过尽管时间要求是每天一早就进行,实际上什么时候进行的都有,这全看主官个人意思,有时候甚至一连几天都忘了查囚也没人理会。
卫遂忠煞有介事地先查了一番关在正式牢房里的重要犯人,草草地点了一遍人名便离开牢房,来到西厢那一排临时牢房,一间间地查了下去。
肖虎仿佛永远都没有表情似的,木然地打开一扇扇牢门,再一扇扇锁上,曾经叱咤沙场的一员武将,这就是他每天的工作。
关押孙花花的牢门打开了,两个佩刀执役弯腰走进去,卫遂忠随意地站在门口,一双眼睛已经盯住了遥儿的牢门,他微微活动了一下面部肌肉。
不好了!卫御史,犯人死了!
一个执役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还没跑出门口就直起腰来,脑袋一下子撞在门框上,把幞头都撞歪了。
卫遂忠一下子愣住了,这时他脸上的表情不用装也是绝对的惊愕,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就想扭头去看关押遥儿的那处牢房,心思只一动,又硬生生扭住脖子,重复了一句道:犯人……死了?
那执役呲牙裂嘴地揉着脑袋,点头道:是!犯人死了!
这时候另一个执役也从里边走出来,卫遂忠脱口问道:这间牢房里关的是谁?
那刚钻出来的执役回答道:这间牢房关的是引驾都尉孙花花!
卫遂忠一把推开他们二人,弯腰钻进了牢房,门开着,白天的时候借着门口的光亮,里边还是看得很清楚的,卫遂忠走进去,就见一个人被绑在柱子上,脑袋微微地耷拉着,身上还穿着一套戎服。
卫遂忠一看那人模样,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死的人的确是孙花花,虽然他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都沁出血丝,面容有些扭曲,狰狞如同厉鬼,可是卫遂忠怎么也不至于把一个人错认成另一个人。
他早就死了,身子已经硬了,卫遂忠托着他的下巴,感觉他的肌肤一片冰凉,卫遂忠恨恨地撤回手,转身走出牢房,脸色非常难看地道:把下一间牢……不对,通知忤……,马上禀报中丞!
这边死了人,他还能浑若无事地继续查勘下一间牢房么?本来应该叫忤作来的,不过卫遂忠不知道俊下臣的意思,临时改口,叫他们先去报与俊下臣知道。不一会儿,坐在签押房里正美滋滋地等着畅想自己好日子的俊下臣,一头钻进牢房,片刻功夫,他又走出来,平静地对卫遂忠道:继续查点其他囚犯!
是!
卫遂忠答应一声,对肖虎道:打开牢门!
即便是牢里死了人,肖虎的脸色也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张很木然的棺材脸,他打开遥儿的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