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百戏喧哗,热闹非凡,两个人走得却很慢,也很静。
穆夫人看看天空,天空澄净,宵汉明朗。不过因为街头热闹的缘故,瞧着那满天星斗。也似沾染了几分凡间的喜气。
穆夫人轻轻叹道:“牛郎织女,银河分隔。一年一聚首,当真不易呀……”
这一声叹,气也幽幽。不知道她是叹牛郎织女,还是叹自己。
沈人醉也抬头看天,淡淡地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其实牛郎织女天天相见的,世间凡夫俗子以己度人。便以为神仙也如他们一般受苦。”
穆夫人又好气又好笑,手中描金小扇轻轻一转,便在沈人醉肩头敲了一记,轻轻嗔道:“大煞风景!”
左近的两个健壮女相扑手登时扭过脸儿去,非礼勿视。
沈人醉笑笑,对穆夫人这明显是打情骂俏的举动未做什么反应。
离姜神色微微一黯,又怅然吁道:“就算如你所说,这牛女二星,其实是天天相见的,世间凡人。为什么偏要把自己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的苦,寄托在神仙身上?”
沈人醉耸耸肩道:“某愚钝,着实不知,说起来,这七夕乞巧,是女儿家特有的节日呢,虽然许多男人跟着凑热闹。”
穆夫人把描金小扇在掌中轻敲,沉吟说道:“女儿家的节日么?如果是因为女儿家的原因,我想……大概就是因为在女儿家心中,好男人就像天上的牵牛星一样。可遇而不可求。可心可意的男儿郎,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前边几个打扮的娇俏可爱的小女子,打着几盏鲤鱼灯、橘子灯从他们身边翩然走过,似乎在印证离姜的感叹。只是传入他们耳中的,还有那几个小女子“咭咭”的笑声,哪儿识得半分愁滋味。
沈人醉有些禁受不住了,咳嗽一声道:“殿下,咱们什么时候去洛水泛舟啊?”
穆夫人白了他一眼道:“还有一夜功夫呢,长夜漫漫。你急什么?”
再妙眸一转,忽然似笑非笑:“莫非……你喜欢与我独自泛舟?”
沈人醉打个冷战,赶紧干笑道:“啊……,依我之见,咱们还是再往前走走吧,走到定鼎门,咱们再走回来。”
穆夫人哼了一声,幽幽地道:“宫里那些事情……,我很烦,你就不能让着我点儿?”
沈人醉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两个人继续肩并着肩,不言不语地往前走,双眼轻缓地扫视着身边欢欢喜喜、轻盈飘过的少年男女,大街正中百戏喧腾的场面却是看也不看。
“咦?前边在干什么?”
沈人醉和离姜正走着,忽见前面围了许多人,今天定鼎大街上有各种各样的表演和杂耍,有些地方聚拢的人多并不希罕,不过这一处地方是路边,不可能有人放着中间不去,在路边表演的。而且这一注意,似乎还听到阵阵鹅鸭惨叫的声音。
穆夫人细眉一挑,把手中的描金小扇向前轻轻一指,立即就有四个膀大腰圆的女相扑手晃着膀子走上去。
四女过处,“波分浪裂”,趟出一条康庄大道,沈人醉和穆夫人便施施然地走了进去。
那看热闹的人硬生生被挤开去,本来颇为不满,可是一瞧这一行人的气势,知道是非富即贵的大户人家,到了嘴边的话便不敢骂出来。
沈人醉到了前边一看,又是惊咦一声。
只见前边地上放着一只大铁笼,笼子不是直接放在地上的,笼底是一层薄铁板,底下堆着烧红的炭火,笼中有鹅鸭各一只,笼子中央还有一只铜盆,里边也不知盛了什么东西,灯光照耀下看来不似清水。
那炭火烤热了铁板。鹅和鸭痛疼难忍,就在笼中飞奔乱窜。绕火疾走,有时口渴难耐,便扑过去饮一口铜盆中的汁液。
沈人醉不解其意,拍拍旁边一个看得津津有味的看客肩膀,问道:“兄台,这是什么戏法儿?”
那人瞧了他一眼,便不再回头,只是兴致勃勃地盯着笼中的鹅和鸭,笑答道:“那高台上的几位客人在这里一边观赏戏舞,一边烹制美食呢,这大鹅和肥鸭是他们买来的,笼中铜盆里盛的是佐味的调料,说是等这鹅鸭活活炙死,也就吞饱了味汁,其肉鲜美至极。呵呵,这种吃法,当真闻所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