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厚行在家里本来就狂傲无比,又知道他的姑姑就等同于大唐的皇帝,上与天齐,无人比肩,就更是目无余子了,在他看来,所有所有的人,包括姜齐宗室的王爷、公主,统统都是他田家的奴仆,更何况一个小女侍卫。
俺要跟姑母把那个窈窕的俊妮儿给讨过来!
想着沁梅那娇俏可爱的模样儿,田厚行开始无限憧憬未来的美好生活了。
雪后的宫苑如琼楼玉宇,高大巍峨的宫殿全都覆盖在皑皑白雪之下,偶尔露出一角金碧辉煌,其余的部分尽皆隐藏在一片洁白之下,就连殿宇楼檐上的脊兽,此时也像粉雕玉塑一般。
闻香殿的小院里,雪里腊梅如豆,含苞欲放。
自古帝王家,皆好植梅花。
梅花无疑是冬天的一道盛景。
闻香殿前这几株梅花开得正好,没有绿叶映衬下的密匝匝的花骨朵儿倔强地钻出茸茸的白雪,花瓣儿嫩得如蜡质般几近透明。远远看去,仿佛一粒粒晶莹剔透的玉豆儿。
疏影横斜,老干虬枝的梅花树下,高公公穿着一件肥大的棉夹袄,坐在垫了蒲台的石凳上,正和几个小太监和小宫女兴致勃勃地讲着自己故乡冬天的事情。
高公公是粟末靺鞨人,他满是缅怀地道:那时候,我才九岁,下完了大雪,跟着兄长一块儿去河泡子,那北方,可比这儿还冷上十倍,河泡子都冻了厚厚的一层冰,我们就拿冰钎子撬,用石头砸,在冰上面砸一个大窟窿。
嘿!那水下的肥鱼正嫌气儿不够喘的呢,这冰窟窿一砸出来,肥鱼都拥挤到水面上,很容易就抓上来,有时候啊,它自己就能跳上来。
捡上这么几条肥鱼,回家炖了吃,或者烤着吃,香得很!
说着,高公公舔了舔嘴唇,似乎是有点馋了。
遥儿笑嘻嘻地站在一边听着。
他是这闻香殿的小官,不过一到了冬天,田七娘不大到这儿来,所以每日都是无所事事,守门的宫卫偷闲,都到门房里去烤火取暖,遥儿却喜欢跟这些太监宫女们混在一起,无他,她想掌握裴纨行踪,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这些宫里头的侍候人了。
遥儿姐姐,你小时候也这么捉过鱼么?
一个小宫女瞟了遥儿一眼,笑盈盈地道。几个小宫女马上转向遥儿,作兴致勃勃状,把谈兴正浓的高公公扔到了一
遥儿腼腆地笑笑,道:没有,我小时候老实得很,哪敢刨冰捉鱼。
一个宫女掩口笑起来:姐姐不说实话,你老实,谁信呐?那天蹴鞠,我可看得清清楚楚,姐姐在场上那个威风,尤其是最后一个球……
小宫女越说越兴奋,一张小脸蛋胀得通红,手舞足蹈地道:这样,就这样,一个倒挂金钩,然后凌空一旋,就稳稳地站住了,然后向前一冲,抱住了裴总管。
高公公呵呵地笑,翘起大拇指道:说得是呢,当时那一脚端地神妙,看得人都喝一声彩,咱家当时也在,瞧得清清楚楚。
一个小宫女笑嘻嘻地道:姐姐是头一个沾过裴总管身子的女子呢,裴总管身上香不香呀。
遥儿摸摸鼻子,腼腆地笑道:看你说的,那时候……都跑得一身汗,还有啥香气。再说,我鼻子也没有那么好使,就这么一扶,真有香气也嗅不到啊。
另一个小宫女便道:哟,就这么一扶?那一下扶得可真是瓷实。
旁边一个宫女便撇嘴道:这可难说,谁知道人家遥儿姐姐是不是故意跌倒,等着裴总管去扶啊。
一个年长些的宫女马上道:要死!敢嚼裴总管的舌头!
那小宫女吐了吐舌头,压低了声音,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嘟囔道:你都成老姑娘了,就不信你不想男人……
深宫怨女,都是有些不管荤素的。一说起男人女人,大家都来了精神,本来就是抢前一步,将人扶起这么一件事,没有什么香艳,也没有什么暖昧,她们聊着也是特别提神,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越说越来劲儿了,连遥儿这个当事人都被挤到一边成了听众。
遥儿和高公公根本没有插嘴的份儿,于是一起闭嘴,做起了听众。
就在这时,沁梅踏着鹿皮小蛮靴子蹬蹬蹬地走进来,往院中一站,杏眼一扫,看到站在那儿的遥儿,便道:遥监守!
遥儿扭头看见是她,懒洋洋地问道:都尉,有何指教啊?
沁梅下巴一翘,威风凛凛地道:御前有几个侍卫过于懈怠了,君上很不满意,让我另选几个侍卫换到御前去。你身手不错,人也俊,从今天起,你就到田成殿去当值!
田成殿是天子听政和召见群臣的殿堂,光宅元年田七娘称制后,田成殿就成了她垂帘听政的所在。到田成殿当值,就是在田七娘眼皮子底下做事,自然不如在其它宫殿闲散自由,那里职务更重、规矩更严,薪水却与其他侍卫一样多,侍卫们都视如畏途,不愿意被选到御前。
遥儿如今只是在宫里当值,也不是侍卫,本是可以拒绝的。然而,遥儿正愁虽与裴纨咫尺相隔,却摸不着她的行踪,也见不到她的影子,这沁梅姑娘竟给他提供了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遥儿如何不喜。
遥儿怔了一怔,喜形于色地道:在下现在就去么?
沁梅微微扬着下巴,只希望从她脸上看到沮丧、懊恼,哪知道遥儿竟没有一点不悦,甚至还很开心,沁梅不觉一愣:怎么会这样?
又见遥儿一副恨不得马上走马上任的样子,沁梅更加失望,怏怏地摆了摆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