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手里这一把牌极好,眼看就要赢了,这会儿也没心思顾及别的,珍珠叫个小丫鬟去给太夫人换盏新茶,便和那传话的丫鬟出来了。
见了廊下站着的五位姑娘,她做主将人请到了一旁耳房,这处耳房紧邻着茶水间,摆设得精巧雅致,往常来了客人,若是人数不多,太夫人又一时无暇,便将人请到此处暂为招待。
她亲手给几位姑娘泡了茶水,一一奉上,“今儿姑娘们来得早,老太太歇了午觉起来,正叫了人打牌呢。”
唐曼宁看看几位妹妹,“珍珠姐姐,我们是有事来求老太太开恩的。”
敦本堂那边发生的事还没传到太夫人耳朵里,不过,私下里传递的小道消息却已经被许多人知道了,然而,知道虽知道,当着大小主子们的面,谁也不会将这事说破。
珍珠闻言,神色不变,笑了笑,“那我去禀报一声,姑娘们少待。”又吩咐门口的两个小丫鬟好好伺候。
太夫人赢了两把牌,心情不错,见江溆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个绦子,不言不语的,就叫人散了,招手叫了江溆过来,把她搂在怀里,“都高高兴兴的,你倒不爱玩这些。”
江溆道,“我刚才看见宁姐儿她们几个来了。”
正说着,珍珠掀开门帘子进来了,太夫人问她,“外头谁来了?”
“是几位姑娘来了。”
“怎么不叫她们进来?”
珍珠答道,“我看姑娘们眼睛红红的,必有缘故,适才这屋里人多,才请了姑娘们去耳房坐一坐,大姑娘说,她们是来求老太太开恩的。”
“这些小丫头,准是又起了玩心——”太夫人看看江溆,“这会儿外头倒是凉快些了,叫人去准备准备,咱们去园子里走走。”
太夫人这样说,珍珠一时有些不好开口,江溆微微一笑,“那就多谢外祖母了,不过,我听说今儿几位嫂子都挨了舅母的训斥,恐怕宁姐儿她们是来跟您求情的,我刚才在窗边也瞧见啦,她们一个个的眼睛都红了,瞧着伤心得很。”
太夫人疑惑地皱皱眉,珍珠凑近了附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太夫人渐渐没了笑意,对江溆道,“……你舅母什么都好,就是平日太苛责了些,她虽是好意,也该给媳妇们留些体面。”
江溆劝道,“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呢,用心管家的又有几个能得着底下人叫好的?就是我母亲那样宽容的性子,管家的时候也不免为着规矩将那雷霆手段施展一二。”
屋里静悄悄的,江溆的话听上去像是劝慰,实际上却哪边儿都没偏帮,珍珠站在一旁,双手轻拢,什么也没有说。
过了一会儿,太夫人脸色好了些,道,“罢了,珍珠你去敦本堂说一声,就说孩子们来我这儿求情了,这一次便从轻处置,叫媳妇们诵读完《家规》就回来吧,不必多跪了。”
江溆微微笑着看看珍珠,道,“先去和宁姐儿她们说一声吧,免得她们心里焦急。”
珍珠看了一眼太夫人,见她没说什么,就躬身退了出去。
江溆问,“外祖母,咱们还去园子里么?”
“去,怎么不去?叫这些人烦着,咱们娘俩去透透气,不叫她们跟着!晚上咱们就在园子里吃,叫她们点起灯来,再叫几个小戏热闹热闹。”太夫人吩咐人去预备东西,要和江溆去后头清凉园消夏。
珍珠先去隔壁耳房里将太夫人的话转达了,又说自己要去敦本堂传话。
唐曼宁等人站起来谢过了,又道,“老太太开恩,我们该去给老太太磕个头,劳烦姐姐再帮我们传个话吧。”
珍珠好脾气的笑笑,应下了,“姑娘们请——”便又回了上房跟太夫人禀过了,“姑娘们想来给老太太磕头谢恩。”
太夫人没好气的道,“若有哪一天不叫我操心,便要阿弥陀佛了……叫她们进来吧。”
唐曼宁领头走在前面,后头跟着四个妹妹,进来先一步跪下了,“曾祖母——”
江溆起身往一旁避了避。
太夫人斥道,“为了几朵头上戴的花儿吵架,你们可真出息了!若是传到外头去,别人都到咱家落魄了,姑娘们连花儿都用不起?还有什么体面!”
唐曼宁跪在地上不敢起身,连道,“我们知错了,再不敢了,请曾祖母保重身子。”
唐曼春等也跟着这般说。
唐曼宁道,“这次是我没有安排妥当,身为长姐难辞其咎,还请曾祖母责罚。”
唐曼锦低着头,不服气的瘪瘪嘴。
太夫人坐在上头看得清清楚楚,“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姐妹之间自该友爱。”
唐曼锦直起身,忍不住小声辩道,“曾祖母,是大姐姐分得不均!她存心把好的不好的都掺在一起。”
曼春就跪在她身旁,唐曼锦有什么动静,她自然是一清二楚,不由一惊。
这府里有哪个敢在太夫人面前高声?
太夫人脸色冷了下来,一捶桌子,“住口!你可还记得长辈的教诲?我看你是将往日里学的都丢还给了先生罢!”
唐曼锦神色愤愤,她想要为自己申辩,太夫人却已经不耐烦再听她说什么,厌烦地瞪了她一眼,对珍珠道,“你去敦本堂说一声,叫她们把三丫头领去祠堂给祖宗念几天经,去去火气,叫二太太看着她!——看看她生的好女儿!小时候不学好,长大了也是个祸害种子!”
便摆手叫唐曼宁她们退下了。
唐曼锦脸色发白,她虽莽撞,却也不是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