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未亮,慕无端便被自己这个不着四六的主子踹醒。
那平时没个正行的少爷难得地蹙着眉,骨子里的惫懒劲儿此刻竟像一层能随便揭下来的纸,桃花眼里的凌厉让人心惊。
“无端,你现在手里有周边钱庄的账簿吗?”
一句话,慕无端的睡意就消了,急忙爬起来,乖乖将账簿奉上。
云逍从袖中取出一枚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借着淡淡的荧光,快速地浏览近些日子的交易。
他低着头的时候,看不见他脸上常见的戏谑笑容,让人感觉有些冷漠。
“唉唉,怎么还是那么点钱,还不够我买只香猫的。”云逍合上账簿,大大咧咧舒展四肢,一点不客气地仰面倒在了慕无端的床上,末了还满足地叹了口气“无端的床借我一下……”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少爷看完了?”像是习惯了他这般阴阳不定的脾气,慕无端收起账簿,拿过被子给这个净给人添乱的少爷盖上。
“账目上克扣的税赋有些放肆过头了。”
就在他弯腰为云逍掖好被角的瞬间,云逍迷迷糊糊地在他耳边道,声音极其轻。慕无端一怔,再看去,自家主子已去见周公了。
窗外的气息忽地变了一下,慕无端按住了袖中的软剑,薄唇抿成一线。
少爷应是早察觉外面有人监听,方故意倒头大睡吧,也真难为他了,离开了敦煌还得如此殚精竭虑。
此时另一边。
“查账目?”萧客行听这属下的禀告冷哼一声“他真会挑个时候。”
想起白天他看自行就觉得人真是不要脸天下无敌,竟对着一个大男人叫美人,真不怕把隔夜饭呕出来。
既然那人能随便找个孩童就要收干女儿,能对着自己叫美人,半夜起来查账目是不是也算可以理解的行为呢?
赶紧摇了摇头,将这个很“云逍”的想法甩了出去。
不过不怪云逍查账,自己来这一趟也是由于这地方的赋税漏洞。t/
沉思半晌,萧客行开口道“备马,到衙门去一趟。”
“可主子,咱的马都跑光了……”
“……”
一夜折腾,天总算亮了。
慕无端揉了揉太阳穴,看着挂在自己身上困得东倒西歪的少爷,恨得牙根痒痒。
半夜被踹醒的是他,被折腾起来翻账的是他,被占了床没地方睡只好睁眼到天亮的还是他,可自家这个不争气的少爷一副没骨头睡不醒的样子,是谁说今天要去查钱庄的帐来着,现在日上三竿,才从屋里挪到门口,按这个速度,在没有马匹的状况下,今天日落前能挪到钱庄就不错了。
正拿这个祖宗没办法,外面一阵骚乱,一队人马不当不正地停在了小院门口。
“怎么回事。”困得迷迷糊糊的云逍终于舍得放开了可怜的管家,抬手掩面打了个哈欠,一双桃花也似的眼睛半睁不睁,水气氤氲的,看得来通告的官兵一呆。
“呃,县太爷听说平安钱庄的大老板远道而来,设了宴,已在衙门侯着了。”
听闻此言,慕无端神色不可见地变了一下,这种场景横竖就是场鸿门宴,不就是过来查下帐,用得着这么弓杯蛇影,坐立不安吗?
云逍撇撇嘴,声音还有些睡意朦胧的带着几分鼻音。
“无端啊,你说为什么一大早就有人请客吃饭啊。”
慕无端皮笑肉不笑“常言道晚起的鸟没虫吃,少爷起的这么晚还有人请客,属下也有些摸不到头脑了。”
云逍环顾四周,这衙门全员出动包围了他的住所,一副你若不去我便不义的样子。
就算不想去也不行了,心里暗暗叹气,这县太爷的手段弱爆了,不过是来查个帐,就这样穷紧张,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心怀鬼胎。
“既然有人请客就没有不去的道理,县太爷的面子在下可不敢不给。”把打到嘴边的哈欠憋了回去,云逍懒懒散散地活动了一下身子,无精打采地跟着这大队人马向县衙方向而去。
此时此刻,县衙正乱成一团,萧青像个黑面神一样竖在门口,另一边萧客行盯着眼前对不上的赋税账目,冷笑。
“李大人,这怎么解释?”县太爷急的满头冒汗,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却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解释,但贪官毕竟有贪官的职业素养二皮脸的功夫可不是盖的,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咱这庄子的百姓自愿为朝廷多交点税,不也是件好事吗?”连草稿也不打,这县太爷侃侃道“您看这庄虽小,但百姓个个都记得皇上的恩德,而且那钱庄平时赚钱也不少……”
“什么叫赚钱不少,现在赚的钱连两年前的一半都不如,再这么下去我钱庄里的一干人等就该喝西北风了。”一个充满怨气的声音从门外冒了出来,云逍懒洋洋地继续哈欠连天“唔,可怜我的波斯香猫,这把买不成了……”
萧客行有些意外地瞥了云逍一眼,却见这家伙和自己对了一下目光,竟欢天喜地地冲了进来,连守在门口的萧青也没拦他。
“若知道有酒有茶有美人,我云某也不至于在路上磨蹭这么久啊。”云逍摇着扇子,活脱脱一副调戏小姑娘的纨绔子弟模样。
萧客行完全无视了这没正经的家伙,冷声道“看来这赋税是你不情我不愿的杰作,想必除了钱庄其他商铺也深受其害吧。”
“这……”李县令脸色惨白,喉咙里咯咯作响。
云逍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像个说书先生般满嘴跑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