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怀疑我?”
慕无端直直望向云逍,目光并不锐利,却让云逍别过了头。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云逍的声音轻如耳语“所以,慕将军莫要辜负我的信任。”
什么叫莫辜负你给我的信任?
一向沉默严肃的黑衣管家表情有些松动,手指收紧——云逍,你我之间已经如此不信任了吗?
十年前,他曾经选择相信那个一无所有的云逍,义无反顾地站在了这边,冒了极大的风险,终于换来了这个西域重镇的安宁。
然而,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因果循环终于还是落在了他们二人身上——他效忠十年的人已经不再信任他了。
慕无端低下头,望着自己被夕阳拉长的影子,有些烦躁,有些无奈,一颗心空空的,像是丢了什么,思来想去却只是徒增烦恼。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要累死累活地效忠云逍这个白眼狼?
慕无端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不知道为什么脑袋里全是以前云逍做的那些不着四六的破事儿。
“无端!你太不会怜香惜玉了,有这么吓猫美人儿的吗!”
“无端,那啥,你先忙,我在这儿不看账目还碍眼,出去转转。”
“哎?干吗打我啊,那吐蕃使者那么丑,要见你见去,我没空儿。”
明明就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当初自己眼睛歪了还是斜了,怎么会觉得这样一个废柴会撑起敦煌城呢?
更可气的是就这样一个好吃懒做的纨绔子弟居然还有脸怀疑到他身上来了,云逍那小子脑袋里装得都是些什么?浆糊吗?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最初那种说不出滋味的难受感觉已经消失殆尽,慕无端的重点已经不是相处十年的生死兄弟怀疑自己,而转换为——就这货还有脸怀疑自己?!
就这个成天花天酒地,坑蒙拐骗,不干一件正事,日上三竿还不起床的祸害,居然怀疑起他这个耐苦耐劳的管家?!
慕无端额上的青筋直跳,心里把云逍以前作的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全列了出来,再想想自己的遭遇,恨不得现在就把云逍揪过来暴揍一顿。
不远处的屋顶上,云逍一直冷着的脸泛起一丝笑意,转瞬即逝,却难得地没有掺上戒心和算计,笑容很淡,很好看。
其实,云逍说出那句话之后就后悔了,慕无端是他在敦煌唯一能信任的人,这样挑明了怀疑对方,绝对是自讨苦吃。
心里这么想着,云逍望着远方已经黑下来的天空,轻轻叹了口气,脸色有些疲惫。
“有些棘手了....”
云逍喃喃道,轻轻往后退了一步,却正撞入另一人怀里。
“……你在这儿看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
云逍挑眉,敢情刚才他盯着慕无端的时候自己也被这个黑面神紧盯不放,整个儿就是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阵势啊。
再看看萧客行,这个黑面神像尊雕像一样杵在那里,一动不动,面无表情,也看不出喜怒。
但是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云逍已经摸头了这家伙乱吃飞醋的个性,表面上是一棍子打不出个响儿,暗地里早就磨刀霍霍,肚子里不知道想了多少个把人折腾死的损招了。
的确,云逍没猜错,萧客行是在不爽。
云逍足足盯着不远处的慕无端看了有一个时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末了,居然露出那种如释重负的笑容。
萧客行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道:“什么棘手?”
你最棘手——云逍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把这句作死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没事,遇到了点小麻烦。”
“什么麻烦?”
完!云逍的表情僵硬了一下,这家伙又好死不死地钻起了牛角尖,不把事情交代清楚了他就没个完。
难道他云逍要告诉这个黑面神:他说错话了,怕属下生气,又要面子在这里偷看对方反应?
打死他,他也绝不会说!
眼见着云逍眼珠滴溜溜转,又是要开口胡侃乱吹的节奏,萧客行的脸色闪过一丝不耐烦。
他只是想听云逍说一次实话,难道敞开心扉对他来说这么难吗?难道两个人在一起连句真心话都不能说吗?人在江湖飘得太久,见了太多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最不想做的莫过于和别人逗心计比城府,可云逍偏偏就爱和他玩这套。一天到晚,光是猜来猜去就不知耗了多少精力,只觉得无论怎么猜,两人的距离都无法拉近,反而越来越远。
“我……”看萧客行的脸色不太好看,云逍犹豫地开口,刚说出一个字,就见萧客行转身离开了。
“不想说也罢。”
目送萧客行默默离去,云逍皱了皱眉,却也没有挽留。
两人之间的隔阂,就在这样看似平淡无事的对话中越来越大,萧客行希望云逍能坦诚相对,而云逍则天生是个说三分藏七分的家伙,想套出一句实话不知得费上多少工夫。
你不说,我不说,就这么僵持着。
掌灯时分,慕无端坐在桌前,一肚子的怨气还没消,脸色黑得可怕。
正烦躁着,一只胖胖的小鸟扭动着圆圆的身子,硬是从窗缝里挤了进来,不偏不倚摔在了他面前的砚台上。
“……”只感觉脸上一凉,慕无端低头瞅了一眼摔得四脚朝天满身墨汁的元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肚子的邪火终于有些压不住了。
“——元宝!”躲在屋顶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