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珂没有回头,她感觉到身后的热。仿佛有东西被点燃了,就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
也许只是错觉,她闭上眼睛。不能转身,秦珂觉得只要她回过头去,一切便都破灭了。他会离去,头也不回……
嵬松的身子开始轻颤,像是体内被注入了海的潮汐。他不得不朝后退去,一步一步,越来越远……
直到把自己隐在房梁投射的阴影里,他才轻轻舒了口气。
秦珂转过身来,嵬松立在远处,雪白的僧袍像是一朵漂浮的云。她知道,他永远都是一片云,身在千里之外。
“对不起,差点弄洒了你的水。”秦珂的声音有些飘渺,像是蒙上了一层金属的质感,沉郁却有穿透力。
嵬松动了动嘴角:“不要紧。”
秦珂知道,或许以后的日子,她永远都要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一个问道者和一个顿悟之人。
“我只是好奇,你桌子上的是什么?”秦珂指了指他案头的普洱。
嵬松这才扭过头去,片刻,他淡淡而笑:“这是茶饼。发酵茶。”
秦珂怎会不知,只是在柳原,她从未见过人们喝这种茶罢了。她点头:“原来如此。”
嵬松走过去,从桌上拾起一块来递给她:“尝尝看。”
秦珂伸手去接,这一次二人十分小心,竟连指头都没有碰到。虽脸面上还保持着惯有的笑,气氛恬淡融洽。但只有二人心里最清楚,这种感觉着实尴尬。
秦珂捏下点放到嘴里,想来与之前在家里尝过的也无大异,只是嵬松怎会有这种东西。
“你想问我怎么得到的它?”嵬松不着痕迹的说道。
秦珂讶了讶,随即只能老实的点头。
嵬松指了指桌上的一封请柬。秦珂垂眸望去,竟是一张竹青色的绢面?,打开来,是邀请枯禅寺为士族公子冬游送水奉茶之事。
秦珂撇撇嘴:“冬游乃是他们的事,为何又来叨扰破囚大师。”
嵬松笑道:“大师也颇不耐烦,这才差我去应酬。”
秦珂放下请柬,却在落款处瞥过,眸子顿时一烫:“是苏家四公子下的帖子!”
嵬松点头:“若换了旁人师傅必不肯答应。只因是苏家,便不得不去。”
苏家在枯禅寺砸的香油钱算下来,也该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了。每年寺里救济穷人便都是靠了这笔钱财。说到底,苏家人下了帖子,大师还是要给些面子的。不然岂不是要断了人家的善根。
秦珂一笑:“世俗人,便也只能用世俗的法子来对待。”
嵬松点头。
秦珂又道:“难怪你有这茶饼,想来是苏四送的。”
嵬松再次点头:“四公子知道咱们柳原素来只喝散茶,这种茶马古道上甚为流行的茶饼却不知对不对柳原人的胃口,故而差人先给师傅送了些来。结果师傅近几日胃口不好,便让我先来试着。”
秦珂转了转眸子:“想必苏四这冬游必不简单。”
嵬松垂眸一笑:“我说什么了?姑娘竟得出这么个道理来。”
秦珂也笑了:“嵬松师傅什么也没说,我只是凭空想的。”说着,俯身坐在一旁。
心想禁不住想,这嵬松分明是给自己透风呢,想必还是有心帮着自己的。那接下来她要问的话,或许他也会有个答案。
“我家哥哥前几日娶了个妾室。”秦珂不着痕迹道。
嵬松也只是低声“嗯”了一下。
秦珂见他脸色平静,便又道:“是邱家的丫头。在邱公子房里伺候。”
嵬松手里刚刚托起那块茶饼,却指头一抖,掉在了案上。他猛的抬起头来,静谧的眸子在一瞬间卷起一线如针的惊恐。随即他垂下眸子:“邱家公子是个阴阳眼,秦珂姑娘不怕么?”
秦珂的心宛如奔跑中撞上了一块巨石,爆发出沉闷的痛。她定了定神:“我如今到更怕邱老爷。”
嵬松一愣。
秦珂知道自己这话说的跳跃太大,于是凑上去低声道:“我早年听说,周家一个叫芙蓉的女儿在死在了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