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醒苏五,那家伙揉着迷蒙的眼,怏怏的跟着二人下车。t
月光落在寺庙的门栏上,仿佛蒙着一层轻柔的白纱,万籁俱寂,只有秋风瑟瑟袭来,让人禁不住有些忐忑。
秦珂刚要上前扣门,苏五却抢先一步:“让我来。”
秦珂疑惑的看了看他,片刻后,还是收回手臂。
九年前,自从秦珂大病初愈后,苏五便再也不上山来了。他永远忘不了秦珂病中的光景,那般无助的一个小人儿,整日坐在白牡丹花下,愣愣的盯着自己的脚尖。时不时的便会问,鸣泉在哪里?他便也因此而恨上了鸣泉,恨上了枯禅寺。
时光如梭,如今再次来到这里,他心中的思绪杂乱异常。他有些怕,不知怕什么,那袭白衣似乎始终隐藏在山寺的某个角落,挥之不去。
来开门的是智深。苏五冷着一张脸:“我们来见大师。”
智深抓着脑皮:“这么晚了,大师都睡了!”
秦珂刚要说话,却见智深身后闪出一个人来,那人低低垂着脸孔,瘦削的身体上披着一件雪白的僧袍,他双手合十,俯身道:“师傅让我来接他们。”
智深有些奇怪,却也不敢阻拦,只能闪身一旁,愣愣的望着秦珂一行人。
周春晖先是一愣,随即皱起眉头。秦珂连忙在她耳畔低声说道:“这人叫嵬松,是个癞头和尚,新来挂单的。”
众人跟在嵬松身后,辗转来到禅房。
只见破囚正闭目养神,身旁一盏油灯,弱弱的跳动着。
“大师,我是痴三儿。”秦珂凑上去,跪坐在地。
破囚缓缓睁开眸子,沉声道:“我不认得痴三儿。”
秦珂微笑道:“那大师一定认得秦珂。”
破囚没有说话,目光却渐渐亮了起来。
“大师上次说不认得痴三儿,那是因为痴三儿在九年前,已经脱胎换骨了。对吗?”
破囚面色微松:“白牡丹和无根水,可还一直在用?”
秦珂连忙点头:“那是自然。大师交代的事情,秦珂万万不敢忘记。”
破囚点头:“既是这样,来此为何呀?”
“大师明知故问了。”秦珂目光直视破囚。“我是为那偈子而来。”
“偈子?”破囚脸色一沉,扭头去看嵬松。
嵬松顿时一低头,躲过他的目光。
“可是你说出去的?”破囚低声道。
“大师别怪他,这事关系到柳原茶农,若是大师有什么法子,必不要隐瞒才好。”秦珂进一步恳求道。
周春晖见状,冷声道:“大师如今也学会偷懒耍滑了,这涉及到黎民百姓的事情,竟然也懒的理,依我看,周家是白白拿了那么些香火钱。”
破囚闻言不但不气,反而轻声笑道:“周小姐在怪老僧。”
“你有恩于痴三儿,她不好说过分的话,我却不同。”说罢,周春晖将柳眉一扬:“何为‘关山不度云和月,楚楼难载晋阳船’?”
破囚闻言又笑:“周小姐何必执着呢,凡事都讲个缘字。”
周春晖顿时脸色一红,仿佛被人说到痛楚,竟一时接不下去。
秦珂连忙道:“苏五说不相干,依我看,也是不相干。大师的意思也是这个吧?”
破囚闻言正色道:“什么和什么不想干?”
周春晖和苏五闻言一同望向秦珂,这也是大家都不明白的事情。秦珂想了想,低声道:“莫不是,这赤牙虫本就不相干。”
众人闻言一惊,连嵬松都惊异的望着秦珂。
破囚微笑道:“何出此言?”
秦珂皱了皱眉头,似乎确定了什么,大声道:“前几日我家的茶树尽数萎黄,叶片渐渐出现淡金色,后来开始变成枫红样,可枝条的水分似乎又再次充盈起来。并不是即将死亡的模样。如今更成了血红色,叶脉更是如此,但植株貌似仍在生长,若是茶树未死,便可理解成,赤牙虫对绿绮茶并非是致命的……那!”
破囚终于含笑点头:“既不致命,何须烧山拔树,劳师动众。”
秦珂顿时醒悟:“大师的意思是,本就不相干,不必理会,顺其自然?”
“可是,三十年前大师也在枯禅寺,为何那时候不劝告我们苏家,而是眼睁睁看着绿绮绝迹,茶农遭殃!”苏五愤然道。
破囚垂着眼皮:“三十年前,贫僧也和苏家一样,认为赤牙虫是害虫,见到碧绿的茶树瞬间变的血红,任谁能不绝望呢。可直到苏家放火烧山后,我才警醒,那牙虫未必会导致茶苗死亡,想来,绿绮的确变成金色,进而成了艳红。可植株没有将亡的迹象,反倒越发硬朗结实了。”
秦珂闻言连忙点头:“大师说的是。这便是我不同意拔苗烧山的原因。”
破囚道:“茶就是茶,就算是颜色变了,性状改了,仍旧是茶。植株只要不死,何来铲除它的道理,顺应天时,难道不是睿智之举?”
秦珂闻言顿时惊觉:“大师必定早就料到会有今日之祸。想必泽兰和绿绮同种会引来赤牙虫的事,大师是知道的。”
破囚闭目道:“知道。”
“知道还不说,到真真是被你这老头害死了!”周春晖可没那么好脾气。
苏五摇摇头:“大师沉得住气,可要急死那些茶人了!”
“就算秦珂不这么做,早晚也会有人突发奇想,利用泽兰的香气去晕染茶树。自古以来便有花朵入茶的惯例,这是防不胜防的。”破囚微微睁开眸子,轻声道。
秦珂点头:“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