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整军的事轰轰烈烈,到第二年开春才结束。
整军之后,齐军作战效率大有提升,在燕国愈发势如破竹,已经攻至都城蓟。临近的魏国有些慌张,魏王竟然亲自来了一趟齐国,表示对盟国的祝贺,其实是示好。
楚王听说魏王此举,便也赶紧跑来了齐国,一副要为齐王牵马执凳的架势,比起当年为吴王夫差当牛做马的勾践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国君王亲自前来,齐王建已是拥封一方霸主的架势,自然大悦,便下令于宫中招待二人,公西吾自然要在宫里作陪。
齐王建如今实在庆幸田单当初那一番劝说,再也不想提及公西吾什么晋国公子的身份了。
后胜怏怏不乐,在席间喝了全程的闷酒,越看公西吾那冷冰冰的模样越是不顺眼,出了宫门便唤来心腹,叫他带上厚礼前往秦国。
他已经受够了,君太后去世了,齐王建没有魄力,倒不如指望外人。
秦国这边,子楚也正心烦。昭襄王在位时秦国南征北战,疆土大有开拓,可到了他手中却至今毫无进展,朝臣们难免会有些看法。吕不韦也连带着被品评起来,说他还不如易夫人一介女流有能力,到底商贾不如鬼谷传人。
子楚因此便急于拿出点功绩来,可如今齐国只整顿了一下军事便焕然不同,若再整顿朝政,岂不是要赶超秦国?原本他还准备出兵赵国,此刻却不得不瞻前顾后一下了。
公西吾此人真是个麻烦啊。然而要想拉拢他也没有可能。昭襄王会重用易姜是因为她以前虽然合纵抗秦过,却在任何一国都根基不深。公西吾与之截然相反,他在齐国多年经营,深受齐王宠信,即使他肯入秦,子楚也绝不敢相信他是真心效力的。
原本就因公西吾而心烦着,昭襄王身边的那个老内侍又整天在他身边念叨易夫人的事,渐渐的,竟叫他生出一丝后悔来。
当初昭襄王就是为了对付公西吾才任用她的,她为相时的确对齐国有所压制。
“早知如此,本王就暂且留她一命了。”这日喝完药后,他终于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老内侍立候在侧,将这话一字不落地听入了耳中,喉头滚了滚,却终究还是没有将实话说出来。
子楚终日唉声叹气,被酒色拖累的身体又因抑郁而愈发颓败,连日地咳个不停。王后赵姬却不怎么在旁伺候,唯有嬴政时不时过来探望,许多事情也抢着分担,让他心中慰藉不少。
所以后胜的人到了秦国没有见到子楚,见到的却是太子嬴政。
后胜很快得到回复,秦国愿意与之合作,但回复他的人不是秦王,却是太子。他不免有些忧虑,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说的话能信?
初夏时分的临淄气候最舒适,相国府的后院里花团锦簇,难得的从那清淡的调子里显露出一丝富贵气息来。
裴渊任官于稷下学宫,如今管着学术上的事情,得心应手,少鸠也去帮忙了。他们二人离开了相国府,易姜身边一下就清静起来,每日不是督促无忧读书,就是专心整理魏公子兵法。
日头斜过树影,正是闲适的时候,易姜已经把“魏公子兵法”整理完毕,共二十一篇,图十卷,整整齐齐地装入了木匣之内。
公西吾恰好走进书房,朝服未褪,卷了袖口过来帮忙,一边道:“以后只怕大家又要说了,你这位女门客之所以受本相国器重,八成是因为身怀奇书。”
易姜好笑地抬头:“我的脑子里奇书多得很,可是这些书你们都未必看得懂。”
公西吾就势将她圈在怀里:“只有我知道你满脑子都是宝。”
难得他有这般闲聊打趣的兴致,易姜刚要答话,聃亏忽然出现在书房门口,敲了敲门,神情有些紧张:“先生,遗老们来了。”
公西吾立即松开了手。
易姜抱起木匣出门,脚步匆匆地转过回廊拐角,耳中已听到脚步声,转头一看,聃亏身后跟着几个衣锦饰玉的男子,为首的已经头发花白,忽然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她收回视线,目不斜视。
这些人来了必然又是为了复国的事,公西吾自幼由他们出资抚养,也不可能说撇清就能撇清,但总与他们来往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回到房中,想了片刻,去了无忧的房间,他正在午睡,易姜就坐在床边,颇有几分防范的架势。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日光都黯淡了下去,无忧才睡醒,一眼看到她就抱住小脑袋:“母亲又来催我读书了。”
易姜又好气又好笑,将他拽起来:“不催你读书就是了。”
无忧这才放心了,揽着她的腰撒娇,弄得易姜发痒想笑,正闹作一团,房门被推开,公西吾走了进来。
见到易姜在他愣了愣,慢慢走到了跟前。
易姜转头看他:“他们来是不是为了无忧?”
公西吾点头:“他们没有直说,只说要带无忧去抚养教导,我自然明白他们的意思,一来是可以有个把柄挟持我,二来是防着万一我出了事,他们还有个希望。”
“想得美。”易姜将无忧紧紧搂在怀里。
“我已经拒绝了,一切都有安排,放心。”公西吾走到跟前,抚了抚无忧的头顶,他显然没弄清楚眼前状况,眼珠转来转去。
易姜沉默不语。她相信他算无遗策,会有妥善的安置,但最终结果会不会和她一样,出现一个难以预知的分岔,谁也无法预料。
晚上临睡前,东郭淮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