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
“虏奴,一个卑贱的奴隶”。
“我不信……”
杜若水眸中闪动着疑影,这个人虽遍体鳞伤,但细看脸上的皮肤十分细嫩,根本不像什么奴隶,倒像是自小锦衣玉食的贵族。
“普通人无法轻易认出我的乔妆”。
“哼……”,虏奴清咳几声,嘴角勾起一抹揶揄,“我虽然只是个奴隶,可并不蠢。姑娘当时虽男装打扮,可一个男子身子娇弱,没有喉结,耳垂还有耳洞,不是女子乔妆的是什么?”
杜若一时语塞,天牢里黑漆漆的,没想到这个虏奴的观察如此细致入微。
“你别得意”,杜若冷冷地凝视那双幽眸,道:“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那都过去了。只是现在,你是戎狄人,你的族人不久前攻破惊云城,屠杀了这么多的中原人!你我势不两立,待会儿你要能走路了,就赶紧给我滚!不然,我杀了你!”
“我……”,虏奴望着杜若冰凉的表情,眸中的蓝光黯淡下去。他见识过杜若的武功,这女子身材虽玲珑娇小,但若操起利刃来那狠劲儿恐怕不逊于战场上的士兵。
而那晚屠城时,他就站在城楼之上,那血流成河的场景他看得比谁都清楚。上千条性命接二连三地在逃窜中倒下,他很震惊,也很恨,可他无能为力,为了保全性命,他只能逃。
可纵使有负罪感,他还是忍不住稍稍为自己辩驳一句,“发生那样的事,不是我所愿,也不是我能阻止,我有心挽回却无力回天。而且,我没伤害一个人……”
听着这样的话,杜若沉默了片刻。
这种话,是一个奴隶能说出来的?那忧国忧民的语气出自奴隶之口,岂不可笑?
“好,竟然你不肯透露真实身份,那我也勉强不了你”,杜若冷眉一挑,把目光投向桌上那碗热气缭绕的汤羹上,道:“我看你精神恢复得也差不多了,那里有碗粥,你喝了就走吧,别再让我看到你!”
说罢,杜若拂袖而去。
片刻之后,虏奴从床上爬起,果然去把桌上的粥喝光。
“哟,孩子!你这就要走啦?”大娘见虏奴一瘸一拐地走向门口,赶紧走过去扶住,“你瞧瞧你,伤都还没好呢,怎么就要走了?”
“我……”,虏奴看了一眼杜若。
她站在窗边一语不发,那背影冷得好似寒夜中的月光。
“大娘,谢谢您的好意!只不过我还有其它要紧事,一定要走!”
“要紧事?”
大娘一把拽住少年的手臂,她瞥了瞥那抹白影,不忍暗暗叹气。方才杜若说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有要事是假,恐怕是杜若以性命为要挟逼着他走。
“有什么要事比你的性命更重要?你就给我好好待在这里养伤,大娘说你不能走你就不能走!除非你完全好了,你要去哪里我都不管!”大娘一副古道热肠,扯着拽着把虏奴弄回了床上。
“孩子,你且好好休息,我再去给你弄些吃的来!”
说罢,大娘乐呵呵地便去厨房,孰知一转身,就被杜若拦下。
“大娘,您就让他走吧”。
一听这话,大娘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姑娘,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你看这孩子的伤还这么重,怎么能让他走呢?”
“大娘,这个人必须走”,杜若面无表情,那坚定的语气一时间煞住了屋里所有人。
“你……”
大娘一下子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你们用不着为我这样……”
俩人对峙了片刻,虏奴走下床,脚踝上的铁链咣当咣当地呢喃。少年煞白的双唇如白纸般轻薄,他浅浅一笑,又对大娘劝道:“大娘,我真的是有事,就算这位姑娘不让我走,我也会走的”。
“哎!孩子……”,大娘本想据理力争,孰知一转身,虏奴已经走出门外,“你,你们……”,大娘着急地瞅瞅少年,又瞅瞅杜若,突然间哀叹几声,一屁股坐在床边什么都不管了。
“姐姐……”,莼儿摇摇杜若的手,水灵的眸子倒映着虏奴踽踽独行的背影,小小年纪,竟然也像大人一般愁眉紧锁。
“慢着!”
就在虏奴就要跨出门去时,杜若突然开口叫住了他。虏奴怔了一下,缓缓回过身来时,却见杜若从厨房中快步走出来,手中攥着一把菜刀。
“你……”,虏奴一脸诧异,片刻之后,一抹释然的笑意在唇边绽放。
“你终究还是想杀了我?”
杜若一语不发,阴着脸朝他步步逼近。
那把菜刀也不知用了多少年,刀刃都被磨平了,刀面上还散落零星的锈迹,要是用来抹脖子,那还不知道要费多大劲儿,恐怕到时候脊骨被敲碎了喉咙还被没割破。
“姑娘!你,你别冲动啊……”,大娘看这阵势,全身都哆嗦。杜若手持菜刀的那气势就像是要磨刀霍霍向猪羊,可虏奴杵在门边,没有慌,也没有逃。
“为什么不跑?”杜若站在这个长发披散的少年面前,向他亮出了刀锋。
虏奴耸耸肩,看看脚下的铁链,云淡风轻地笑道:“我这个样子,怎么逃?”
“哼!”杜若冰唇一勾,俯下身去哐当两下把虏奴的脚铐砍断。
“谢谢你”,虏奴柔柔地望着她,蓝眸犹如苍穹的一隅,深邃而美好。
“你一早就知道我不会杀你,所以你没逃”。
杜若洒脱地把菜刀往旁边一扔,扬起眸子直视那双幽蓝。方才那两下,铁链是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