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话说出,只在嘴巴一张一合间,可真正的生死随己,却并不如说话那般轻松。
师徒二人在冰域过着平静的生活,每日晨起观露夜里赏月,观竹赏梅煮茶对弈,在千音眼里,这便是世间最美的生活,闲时看漫天云卷云舒雪飞花落,忙时偷得浮生半日对酒当歌。
日子一天天过去,重华浑身又是仙气瑞彩相伴,千音却是眉色苍悴日渐虚弱。
重华多次相问,千音总以各种理由搪塞。可随着他日渐恢复的身体,他终于意识到每每与千音缠绵后,翌日醒来他会莫名的忘掉某些记忆,千音会显得愈加虚弱。随着他修为的恢复,当察觉到千音渐渐有了化仙为凡生命衰弱的趋势的同时,一些零碎的记忆也像是沉睡了许久,缓缓苏醒。
他便开始与千音保持距离。日间与千音如往常一般无所变化,一到夜里,他便离开房间,哪怕是在院子坐上一夜,也不愿再与千音共处一室。任凭千音用尽手段,仍然难以再与他亲近半分。
一日,千雪被花想容偷了一吻,为讨好千雪,花想容不得不答应千雪,带他去往妖界见自己那个前知历史后知未来的师父,想为千音掐一卦。千音往日看书时,从书中得知妖界有一种奇花有催情之效,便托花想容下次来的时候一定捎上一株。
花想容听了,盯着她看了许久:“真的到了这种地步?”
千音点头:“再一次!只要一次,我就可将师父体内化仙水涤尽!”
花想容那天真的眉眼多了些凝重之色,却没有再劝,只道了句‘我去问问师父有何救你的办法’便离开了冰域。
他走前加固了结界,谨防有人寻到此处。
可千算万算终是有防不胜防的时候。
人界师徒二人双宿双栖,仙魔二界却是天翻地覆。墨子袖卷土重来,打压的仙界一度连喘息空隙都没有,中途流光曾出面,与墨子袖斗了个平分秋色,稍稍止了止墨子袖进攻仙界的步伐。可之后不知从何处得知仍有仙门暗里派人搜寻千音下落欲得神藏,惹的流光在关健时刻撤手不管。
墨子袖也是忙着寻找千音下落,将一切事务将由白河处理,满六界的搜寻。
如此一来,仙魔两界便开始拼兵力,在神荡山打了不下十场,有七场以仙界战败告终。如今仙界在魔族的摧残下已是千疮百孔,众仙尊决定再度合力寻找重华,让这曾经的仙界至尊重归仙界为仙界护航。
最先来到冰域找到重华的,是大咸的无崖仙尊。
一切还得从长卿说起。
当初长卿自被千音那一句‘与师父成亲’吓得逃回仙界,又被千雪带来的千音那冷冰冰的话震惊,便一直窝在大咸仙山整日不出冥思苦想,心中觉得千音胆大包天,这有悖仙规之事竟做的面不红气不喘。又觉着对不住玄齐的重托,不知该向他如何说明。便索性日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苦苦修炼。毕竟玄齐百年后才能出来,而他曾答应过玄齐,一定要为他护好千音。
他想着既不能阻止千音,将来若一不小心东窗事发,他可尽一份力,能护一时是一时。
可看着仙界一日不如一日,魔界的崛起却是如日中天,眼见着大咸仙山的弟子一次又一次从战场拖着残破的身躯回来,他是心痛如绞。
终于忍不住,决定悄悄去一趟冰域,想打探一下重华的意思。
可未曾想到,他离开大咸时却被无崖瞧见。无崖见他偷偷摸摸穿过传送阵去到人界,又联想到近日里他魂不守舍的模样,只以为他少男春心萌动恋上了哪个人界女子,便尾随其后想弄个清楚明白。却不想,到了冰域外,竟是透过结界远远瞧见了重华与千音相拥赏雪的一幕!
无崖无疑的震惊的,他当即显身,却将长卿惊吓的俊脸霎白!
他慌乱的望着千音,隔着结界与她的视线碰撞在一起,他看到了她眼底的冷意。
这一日,是冰域难得一见的艳阳天,不再是冰雪纷飞寒风料峭。
金乌西坠,月华铺地。
千音置了一盏茶,与无崖相对而坐。重华记不起无崖,便与长卿坐在房里博弈。
一盏茶将尽,千音拢了扰长到胸前未经束缚的发,问道:“无崖仙尊打算将我师父带走?”
无崖沉吟片刻,却是反问:“重华仙尊怎会与你成亲?”
“被我逼的。”千音抿了口茶对此不愿多作赘述,笑了笑:“我有一事相求,不知您老人家可否答应?”
在无崖的记忆里,这个叫千音的孩子,曾笑的那般无邪澄透,而今,她的笑容里却是承载着太多让人看清切的东西。万年的时光,他看过太多悲剧,他甚至可以想像到眼前这个正值青春的少女的下场。心已是寂然,只剩下怜悯,长叹一声,道:“说吧。”
千音的笑固执而冷然:“再给我一月时间,待我完全解了我师父的体内残余的化仙水,我随你们处置。但前提是,希望您能不要将我与师父成亲之事说与旁人知晓。”
无崖苍老的脸上划过一丝不忍之色,他早看出千音身体的异样,以他这年岁,许多事情微一思索便猜到了一二。重华饮了化仙水如今修为仍然,除了记忆丧失,未见半分损伤,可千音却分明是像是饮在化仙水般,仙力流失,已经算是个凡人。
他长叹道:“难为你为救重华牺牲这么多。可是仙界需要重华,我必须带走他。一个月后,我会再来。”
千音起身弯腰行礼:“多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