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未央宫的宣室殿分为前后殿,前殿是举行大型朝会和有重大事项或者举行外交活动的地方,而宣室殿后殿则是天子平时办理事件、批复疏奏和举行一般朝会的地点。
刘奭听冯野王非常详尽的列举了大汉国从地方到长安祭祀的庙宇数目、参与人员,觉得这花费实在是惊人,就问冯野王,有没有解决这个问题的好方法。
“陛下,臣窃以为,除了高祖受命于天,平复天下,是大汉国万世基业奠基者,理应享有太祖之庙,世世不毁之外,其他皇帝或者宗族的宗庙在过了几代之后,或者在一定的期限里,都应当毁弃。”
“毁弃?”
冯野王的话一说,有人就异议:“毁?如此大逆不道,这样只怕会引起骚乱,国之将亡!”
“大汉以孝道治国,左冯翊公然要毁弃祖宗庙宇,这就是数典忘祖!”
群情激奋,反对冯野王的占了大多数,只有少部分人没吭声。
“臣说的这个‘毁掉’,不是说完全的不侍奉这些君王和先祖了,而是按照辈份和功绩的顺序、一齐将这些祖宗们并入太祖之庙接受祭祖。”
冯野王的声音大了一些:“这样,一来可以减少费用支出,二来,也便于管理,第三,我们在祭祀的时候,也可以节约时间,减少在路途上的消耗,怎么就大逆不道?”
“陛下刚刚当朝,如何就国之将亡?谁在今天说这话,那才是对大汉没有衷心,对天子威严进行了诋毁,是乱臣贼子!其心当诛!”
冯野王的声音铿锵有力,结合他那美髯飘飘,看起来真是正气凛然,非常有鼓舞性。
一时间大殿里每个人都在思索,表情各异。
于定国的脸色这会变得非常难看。
今天的这个朝会似乎是从讨论陇西和函谷关以东地区的灾事开始的,可是这会的矛头似乎对准了自己。
本来作为丞相。于定国应该喜怒不形于色的,可是他今天的确有些忍耐不住。
于定国在宣帝时候是御史大夫,做了丞相也没有多久,宣帝就驾崩了。
宣帝驾崩。这对于于定国而言,也算是好事,也算不好。
好就好在于,新皇登基,很多事需要重新的规划。许多的执政方针和地方官吏就需要重新的梳理,这就是一个树立丞相威望的好时机。
不好的地方在于,刘奭上来了,新为人君,宣帝为他安排了三个辅命大臣,这三个辅佐新皇的大臣以一种凌驾于丞相权力以上的势态存在着,就让丞相的权力有了那么一点点的限制。
于定国在做丞相之前是御史大夫,御史大夫的职责是监察各个官吏的言行以及规范他们的工作。
和一般做官的不一样,别的官是做事,针对老百姓。而御史大夫是对人,属于专门找这些官有什么毛病那种范畴的,因此总是带着“每个人在本官没有核实你是无罪的前提情况下都是可能有罪的”这个眼光去审视每一个官吏。
虽然于定国做了丞相,可是心态还从御史大夫那个位置上一下转换不过来,所以,于定国在做了丞相后,还没有在大汉国的治国策略上有过什么让人眼前为之一亮的决策。
可这也不能怪于定国,他之所以没有在丞相的位置上又所建树,实际情况是因为宣帝刚刚薨天,刘奭刚刚上位。大汉国最近的主要事物就是为宣帝发丧,为刘奭登基而昭告天下,于定国实在是没有别的大事和时机来展现自己作为新晋丞相的施政才华。
如果于定国在丞相的位置上有了一点想法和准备实施什么作为的话,恰恰和冯野王说的这个毁弃“多余的宗庙”有关。
宣帝刘询刚刚薨天。下葬之后就要祭祀,于是感于这一事实,于定国就上书刘奭说,既然宣帝的宗庙建立了,那么是不是将从前例如文帝刘恒、景帝刘启、武帝刘彻的祀庙也重新修整一下啊?
刘奭当时也答应了啊,这有什么错?
于定国心说自己也没有说将比如昭帝刘弗陵那样的帝王庙宇修整啊?
可是这会冯野王这样借着国家遭灾却大肆吹捧要消减祖宗帝庙的用度。那不是在攻击自己这个丞相?
再说当时说修葺宗庙的时候是什么背景?
那会陇西没事,函谷关以东也没事,天下太平,连匈奴的屠耆部族在姑瞀楼王子的带领下已经经由敦煌太守陈璲接受投降,这是多大的功绩啊,怎么着也算是有丞相的一份功劳吧?
放着好的不说,这个左冯翊冯野王这会在宣室殿说这个“铺张浪费”的,是在做什么?
大汉国这么大,要消减用度,不能在别的地方想法子,非得要从薨天的老帝王那里抠?
——这个冯野王,绝对是别有用心!
可是他这项庄舞剑的,到底意欲何为呢?
太常是九卿之一,职责是掌宗庙礼仪的。
太常这个官名在汉惠帝刘盈的时候改为奉常,到了景帝刘启那会又改为太常,如今的大汉太常是杜缓。
杜缓的父亲杜延年曾经在宣帝那会做过御史大夫,名列宣帝麒麟阁十一位功臣榜,而杜缓的弟弟是黄门郎杜钦。
杜缓看看冯野王,又将丞相于定国的脸色看在眼里,心里猜不准天子刘奭的意思怎么样,不过涉及了宗庙问题,他这个太常就需要做一个表态。
“陛下,臣以为左冯翊的话有些道理。”
杜缓一边说,一边看着刘奭的表情:“这事需要多多商榷,毕竟宗庙是祖宗家法,连祖宗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