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遍遍地观摩后,谢卿书指尖轻触玉舞人那灿若星辰的眼睛,勾起一种隐隐约约的情绪,仿似弥失了太久,此刻追忆,如同,微风中,蒲公英的种子从指尖飞过,轻得让人感觉不到。
渐渐地,谢卿书嘴角的笑意收敛,眉锋微不可见地蹙起,心中不解,为何夏凌惜会以自已的眼睛为模型,雕在了玉舞人身上。
遇到一般的同行尚好,但若是遇到阅览过大量有关“女娲”玉舞人文献的买家,可就不妙了。
夏凌惜心思慎密,怎么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再上前一步,谢卿书眯了眼,如此近的距离,几乎可以细数玉舞人眼睫上的根根弯翘,及瞳四周一丝丝网状的血丝,雕刻技艺之精湛,简直可以用鬼斧神工来形容。
下一刻,谢卿书心里徒生一种异样,这双眼睛似乎含了不该有的情绪。
在文献记载中,玉舞人有一双悲天悯人的慧眼,可这一双,似乎……。
晚风从门外掠进,谢卿书突觉得风凉似水,他打了一个寒噤,莫名地惊出一身的冷汗,他闭了闭眼,清晰地感到一股寒意如网兜头罩下,惊蛰人骨。
睁开眼时,突然就明白了,眼前这个玉舞人的眼睛,轮廓象极了夏凌惜,可那瞳孔深处如若乌云蔽月,象是镶进了灵魂般,眸光带怨——
他重重一甩头,根本不愿多想,转身便步出玉窖。
此时,正值正午,天色阴沉聚集,仿似在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他抬头望着天青色的苍穹,再不愿,往事还是不经意地却上心头。
谢卿书突然感到全身脱力,与几日前不眠不休地策马狂奔不同,这一次,是从骨子里透出来来累,神思恍惚地在石凳坐下,脑子渗杂进很多久远的事。
一双皓亮的大眼象融进了灰蒙蒙的天色般,无望而迷茫,那人,站在天青色的码头前,满目仓夷:“对不起,卿书,家恨难平,你的情,我要不起,请代我照顾妹妹……。”
许是情到深处情转薄,后来,他开始放纵自已,第一个是珞明,棱角分明的唇瓣,他喜欢她笑时嘴角上弯的弧度。
第二个,是周玉苏,他喜欢她的背影,姐妹,总有共同的地方。
第三个,是一个风尘女子,他喜欢她……身上那一股若有若无的哀伤,所以,他替她赎了身,给置在扬州城里的一处宅院里,后来,她脸上的笑渐渐明朗,他突然失了兴趣,留了一笔银子后,再也没去找她。
他一直在寻找,一直在收藏,那些年,心头荒芜,杂草丛生。
三年前,他遇到了夏凌惜……一双同样皓亮的眼睛,却时而明媚,带着狡黠,时而审视,带着商人的估价看着他,对他一脸坏笑:“谢卿书,和我合作可以,赚的银子,我要三七分。”
“好,你三,我七。”他故意曲解。
她毫不客气地扔给他一个白眼,转身就走……
谢卿书猛地抱住头,心头怦怦乱跳,不停地自问,为什么惜儿会雕琢出这样的眼睛。
难道……。那个人还活在这世上?
难道……。惜儿见过她?
指尖猛地一收,刮过青石板,细嫩的指腹瞬间被粗糙的岩面刮破,他却毫无所知。
再无法静下心分析眼下夏凌惜究竟是真是假的困惑,他招了招手,“元忠,你出来吧。”
语刚落,一个灰衣人便出现在他面前。
“元忠,少夫人这玉窖里时,有何异恙?她……。是不是心情很差?”
武元忠低眉顺耳,“属下不知。”
谢卿书怔了一下,扯出一丝的苦笑,自语道:“瞧我,这都问些什么。你的任务仅是保护玉窖的安全。”
武元忠低着首,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谢卿书垂放在石凳上的手,指尖红一片殷,岩面上留下一条长长的、淡淡的血迹。
同一时刻,谢府碧慧阁。
一层秋雨一层寒,此时,乌云层层笼罩,当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声响彻云霄后,花园里的一棵马尾松突然火起,谢良媛缩了一下身子,抬首看着苍天,无声地问:老天爷,你要劈,可别劈错了人,我夏凌惜虽然敛了些不义之财,手上可没有人命。
此刻,她穿着冬日锦裙,靠坐在寝房外的廊道上,任风声、雨声、雷声从耳边搜刮而过。
青竹从楼梯上来,抖了抖手中的伞,将它搁在花盆边,走到谢良卿的跟前,轻声道:“小姐,您要的两个婢子,奴婢带来了,倪嬷嬷说,她已经教了这两婢子不少府里的规距,若小姐用得合意就留着,若不喜,尽管退回。”
谢良媛转首,见周舟和南宫茉两人身着一等侍婢的衣裙,低眉顺耳地站在青竹的身后,仿似怔了一下,“哦,我记起来了,你们是我从街头带回来的。”
周舟想到昨晚她还到谢良媛跟前,汇报周玉苏和钟氏密谋如何将谢卿书勾上床,耳尖微微一抖,心道:小姐,您这表演真是太到位了。
“青竹,我想吃鱼片粥。”
青竹应声而去。
南宫茉目视着青竹远去的背影,柳眉挑过一抹肃杀,“小姐,这青竹不是普通的角色,方才来时,奴婢跟在她的身后,看到遇水畦时,她脚步轻盈,分明是个练家子的。”
谢良媛“嗯”了一声,眸光从远去的青竹背影收回,“先防着,观察着。只要不防碍我们,就不管。”
周舟点头赞成,又道:“谢卿书去了玉窖别苑,离府前,奴婢看到他盘查了谢府这几个月的门禁记录。”
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