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没了顾倾源的音讯几日而已,这日午膳在爹娘的院子里用了,连同两位许久不曾见到的姨娘,先后漱口方歇。
爹叫人上了茶水,一干人等在堂入座。
我坐在爹娘的右下首,如今再看这相府的厅堂已然又是另一番心境。
怕是爹也怅然,听他道得这么一句:“一晃若雪入主承央已有六年了,我一生就得这么三个女儿,现在就连小女儿也要入宫了。”
娘亲止不住拿了绣帕把眼睛擦得微红。
却见红姨娘接过话茬:“妾身也是看着三小姐长大的,还记得十五年前,老爷下朝归来,抱着三小姐在堂前逗笑的场景。”
“那也算是老夫这辈子最为轻松的岁月了。”
我自是记不得十五年前的事情,但是记得七年前的初秋,爹带顾倾源进府,那年大姐尚未进宫,府里尚未扩建,正值萧条。
那一袭青衫泛旧的男子不知打哪处深山来,眼眸涌着泉水,却是耀了我的眼。
“爹爹放宽心了才好,此经入宫,女儿定不会辱没景家门楣。”
如果这就是我的命,那么我还去躲什么呢?
爹爹多年苦心栽培于我,我如何能像当年的二姐一样,为爱放逐,寒了他的心呢?
“爹对你,给予了厚望,入宫之后,切记行事要小心,不然,你大姐性情濡弱,又是一宫之后,怕是难做。又说你那性情乖张的二姐,怕是她行事狠辣,不好收手。”
“两位姐姐,自是疼爱我的。”爹听我这么说来,也只能顺了气,曾几何时,他也将期望放在大姐二姐身上过。
“宫里不比家里,怎比得上你娘同你两位姨娘一样无所相争,一心为爹好。”
爹素来治家严谨,若是两位姨娘有什么歪心思,怕是早被逐出相府了。
“但求宫中姊妹多是和善之辈。”
爹笑我一句:“天真!”
肃了脸色:“都先各自散了把,覆雪且随我到书房来。”
我承了爹的命令。徐步来到书房,越过那道曾经无数次隔着我同顾倾源受学的画屏。
见爹从丛书的夹缝里取出一本蓝皮小册。
我大约猜出这是一本名册。
“你把它带回房中熟记,这且是与你同届入宫候选的世家小姐,后宫权派与宠派素来对头。这利弊取舍,顾先生也都教过你。再看这其间又有多少会是到朝堂之辈的眼线尚未知晓,你若是多听爹爹的忠告,在这后宫之中也算是无虞了。”
自幼,顾倾源便教我处世之道。与他相处多年,我尚能从他身上悟出三分来。
今日从爹爹口中听到此番言谈,或多或少听懂些许眉目,只是我不愿将自己想成一枚棋子。惟愿我依旧是爹娘捧在掌上的明珠。
我捧着这本花名册,心下略微沉重,这里头又会有多少奇女子。
夜里掌灯,细看名册。
皇城的世家小姐,多的不再话下,又有各城各县多有送人入都。
名册里自是不会出现女孩子的闺名,大多写了哪门哪户会送女儿过来,祖上又授过什么官爵。
选秀的确可以改变一个女子的命运,结局不论好坏。
好的呢,帝王之姬。王府美妾次之。若说坏,倒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常林。
那日入宫,教我片面言语是否已经毁容自保的女子。
只因她出身小户,却生得貌美。
对于后宫那样的虎狼之地,我突然庆幸我的出生,却又害怕正因为我这样的出生,会成为众矢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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