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遮天蔽日的树冠,形成一张由光与影组成的、有色无形的巨大的网,扣在躺在大树下的年轻男子的身上。
秋骨寒觉得自己被网住了,逃不掉,挣不脱。
早知当一个有作为的帝王绝非易事,但登基才过半年,他就遇到了众臣联手逼他废后的困境,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他确实是有点束手无策了。
假如、假如他不想当一个能得到臣子认同的帝王的话,那么他真可以为所欲为,就如古时的秦始皇和纣王,虽然他们的名声是不那么好,却不得不承认,他们活得真是太痛快了,不必如明君一般处处受制。
可他还是不能学秦始皇和纣王的吧?
所以,他还真是不能将这些把私欲置于国事之上的逆臣统统给收拾了,心里再愤怒,也只得忍着。
幸好他还年轻,也幸好他曾经经历太多的折磨与苦难,否则,他说不定真要被气出毛病来。
和煦的初夏的清风吹来,捎来花草的香气,他阖上眼睛,长长的叹息。
其实,他根本不必想那么多,因为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他是一定不会放弃皇后的,而逆臣们是一定不会轻易放过皇后的,他只能顽固的、顽强的与他们对峙和周旋,等着他们先妥协!
而在他们妥协之前,国事和政事必然受到极大的影响,比如政令得不到及时和顺利的推行与执行,比如许多涉及国计民生的要事受到阻碍与耽搁,说不定还会引发种种忧患和民怨,可即使这样,他还是不能妥协!
他一旦妥协,只怕以后就再也无法树立权威,无法作主,成为受众臣胁制的半调子帝王。
——他付出了这么多,可不是为了再度受制于人!
想到接下来的种种困境,他又长长的叹息。
“皇上是在苦恼大臣们联手摆朝的事情吧?”一个圆润沉稳的女声,传进他的耳里,而后他听到了混在风声、草木摇曳声中的脚步声。
是皇后来了。
难得她会来主动来找自己啊。
秋骨寒淡笑着,没有睁开眼睛:“刚才还在苦恼,现在已经不苦恼了。”
“哦。”脚步声停在他身边的美人蕉丛外,“皇上这么快就有决断了?”
“想再多也没有用,不如早些做出决定。”秋骨寒苦笑,“在皇室和朝堂这个战场上,朕定会与他们血战到底,要么朕灭亡,要么他们屈服,不会有第三种选择……不对,还有第三种选择!”
他顿了顿,还是闭着眼睛道:“如若事情最后实在是无法收场,不知皇后可愿意与朕远走高飞,隐居于无人找到的地方,平静的度过一生?”
“不愿意!”面对他足可令每一个女子感动得绝对不会拒绝的提议,凤惊华回答得毫不犹豫,“皇上的家人不值得皇上留恋,但本宫的家人却是本宫绝对无法放弃的,所以皇上还是莫要再起这个念头。”
远走高飞,平安隐居?
到了她或者他这样的身份和地位,想全身而退,已是不可能——至少现在绝对不可能。
秋骨寒长长的叹息:“如此,朕只能去拼了。”
“其实,皇上不如就从了他们。”凤惊华平静的道,“将本宫贬为庶民,本宫便能过上平静安宁的日子,而皇上也不必再为本宫的事情处处与皇室、臣子起纷争,更不会连累国事都无法处理,如此不是挺好?”
“如此说来,他们这么做,倒遂了皇后的意了?”秋骨寒淡笑,“但是这一回,朕还是会令皇后失望,皇后还是死了这条心,回去歇息吧。”
他顿了顿,又可恶的补上一句:“皇后年纪慢慢的大了,若是不注意歇息与调养,会老得很快的。”
凤惊华很有捡起石头砸过去的冲动。
她抽了抽嘴角:“本宫已经给了皇上皆大欢喜的建议,皇上听或不听,随便。”
而后她拂袖走人。
上百名大臣联手罢朝、逼皇上废后的事情,闹得实在太大太大,震惊了整个京城,她离前朝那么近,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并不关心朝堂上的事情,也不在乎王公大臣如何看待她,但这一次,连她都震怒了。
她怒的,不是因为他们反对自己,而是因为他们享受着民脂民膏,却把为国家效力、为百姓谋平安当成了可以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不干的儿戏!
“国”之于臣子,包括对她这个皇后,都应该是至高无上的,他们可以争权争利,但绝对不能拿“国事”来当筹码!
臣子对皇上摆出“不答应咱们的条件,咱们就不干活”的态度,绝对足以去死了!
要不然,百姓养着这样的官员何用?
他们若是直接谋害她,甚至是暗杀她,她都不会震怒至此!
所以她也认真的思虑了半天,觉得还是要去劝劝皇上废了她。
如此,她的声名大概会很狼藉,这一生也是绝对嫁不出去了,但是,并非她不能接受。
她希望皇上好好思考几天后,会明白她的建议才是最好的对策,她觉得皇上还是有可能改变主意的。
然而这一回,她又低估了皇上的决心。
就在第二天,那些联手罢朝的臣子,都分别收到了皇上派人传给他们的亲笔手谕,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汝身为大尚国之臣子,理应公私分明,以国事为重,朕已烧掉汝与他人联手所书之奏折,静待汝于三日之内恢复上朝,如此,朕既往不咎。
这份手谕,令绝大多数参与罢朝的王公大臣们沉默了,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