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这一次,凤惊华在郊外一家环境清幽但香火旺盛的寺庙里找到了母亲,而凤含玉一直以为母亲只会呆在尼姑庵里,完全没想到母亲也会去寺庙修佛。
事实上,有些寺庙也会让女尼暂时留在本寺里学习佛法,在他们看来和尚也好尼姑也罢,都是佛家弟子,并不刻意强调什么“男女之防”,同时,凤母每到过年都会选择香火旺盛的寺庙为儿子祈福,认为这么做的效果比较好。
因为这些缘故,当凤含玉一脸幸共度新年时,凤惊华已经跪在母亲的面前,乞求母亲与自己离开。
跪坐在观音菩萨面前的带发女尼,约莫四五十岁,一身灰色的缁衣,肤白,清瘦,眼角唇边虽然已经有了明显的皱纹,却仍然面容清秀,气质不俗,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女眷。
她就是凤翔空的妻子,凤惊华与凤含玉的母亲。
以凤夫人的身份,算是朝廷的三品诰命夫人,身份何其尊贵,然而却跟普通的女尼没什么两样,若不是认识她的人,根本不相信她是贵夫人。
“母亲,过年了,您就跟我回家吧。”凤惊华已经在母亲身侧跪了很久,头垂得低低的,“父亲在北疆,妹妹在宫里,我如今是孤身一人,在京城里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母亲,女儿爱您,需要您,您跟女儿回家好不好?”
如果有熟识凤惊华的人见到她现在的模样,一定也很惊讶:她一身傲骨,刚毅不屈,从来没有讨好过任何人,也从未向任何人低头,但现在,她如此柔顺,跟低眉顺眼的小媳妇没什么区别。
凤夫人微阖双眼,专心敲着木鱼,嘴里念念有词,没有对女儿的请求作出任何回应。
终于,长年陪侍凤母的良姑忍不住了,猛然站起来,一把夺过凤夫人手里的木鱼,大声道:“夫人,你好歹也说句话吧?这么冷的晚上,你真想让大小姐跪到天亮吗?”
没有木鱼可敲的凤夫人终于睁开眼睛,略略侧头,看向凤惊华,缓缓的道:“华儿,我跟你说过无数次了,除非鸣儿回来,我是不会离开佛门的。”
说到哥哥,凤惊华的心脏就狠狠的痛了,苦了。
她的头垂得更低了,不敢看母亲的眼睛,声音也更低了:“母亲,回去几天就好,过完年后我再送你去庵堂,行么?”
她是不可能说服母亲留在她身边的,她只希望能说服母亲暂时跟她回去,而后再想办法说服母亲,让母亲去北疆跟着父亲,或者呆在安全的地方。
但凤夫人还是道:“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回去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凤惊华咬了咬牙,抬头:“那我就一直跪在这里,直到母亲答应为止。”
“随你的便吧。”凤夫人说得很淡漠,扶着蒲团,慢慢的站起来,“时间不早了,我要去睡了。”
说罢她也不看凤惊华,径直离开。
“母亲——”凤惊华猛然站起来,急声道,“你一定要跟我回去!你呆在这里可能会不安全……”
“那就把我的鸣儿还给我!”凤夫人猛然回头,目光犀利的盯着她,“只要你把我的鸣儿还给我,我就回去!否则,杀了我我也不会回去!”
凤惊华先是身体一震,而后原地僵立,脸色变得惨白,额上甚至有汗水流了下来。
她就像突然失去了魂魄似的,呆呆的看着母亲离开。
良姑扶着凤夫人,无奈的朝凤惊华做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母亲消失以后,凤惊华身体陡然一软,跌坐在蒲团上,双手捂住脸庞,指缝里,有泪水流出。
她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她不想哭,但低低的哭声,还是从她紧抿的双唇里逸了出来。
她现在只是一个无助的孩子,在寒冬的深夜里独自哭泣,舔舐伤口。
但这种情绪没有持续太久。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后,她拿开捂脸的双手,把眼泪擦干,从地上站起来,往厢房行去。
一间厢房里,凤夫人已经睡着了,凤惊华走到门外,拿出一把小刀,将门里的插销撬开,而后将门推开一条缝,拿出一根竹管,往房间里吹烟雾般的催眠药物。
她一定要将母亲带走!带走以后,随便母亲怎么对她,她都认了。
没过多久,她推开房门,走到床边,连叫了多声“母亲”,凤夫人也没有反应,于是她用带来的狐皮大氅包住母亲,背着母亲出去。
等在外头的良姑看到这情形,有些担忧:“小姐,这样带着夫人离开,真的好吗?”
凤惊华道:“不妨事,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无论如何,母亲的安全最重要,她绝对不会把母亲交给不关爱母亲的人。
良姑轻叹一声,拎着包袱,跟在凤惊华的后面。
寺庙附近停了一辆马车,凤惊华背着母亲上了马车,带着良姑,离开了这间寺庙。
次日是大年三十。
凤夫人在隐隐的鞭炮声中醒来,陌生而雅致的房间,很快让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坐了半会后,下床,披起棉袍,推开房门,对外面的丫环道:“凤惊华呢?让她过来见我。”
此时已近中午,精致的素斋早就准备好了,还散发着热气。
丫环恭敬的道:“凤夫人,您请用餐……”
凤夫人打断她的话:“让凤惊华来见我,你没听到吗?”
丫环不敢怠慢,立刻跑去请凤惊华。
很快,凤惊华赶到,恭顺的道:“母亲,你先坐下,吃点东西……”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