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俞蕴之着实是有些杞人忧天了,和安不过觉得胭脂水粉、钿头银篦之类的物什颜色鲜亮好看,把玩了一会子也便厌烦了,将手中的胭脂瓷盒儿径直掷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让和安笑的更为欢快了。
藕节儿一般的身子又掉了个头,最后拾起俞蕴之亲手抄录的医书,此刻俞蕴之心猛然提起,害怕这本古籍也步了史记的后尘。不过和安却好似极为欢喜这医书一般,紧紧握在怀中不撒手,还冲着苏氏晃了晃,口中啊啊叫着。
见此情形,俞蕴之喉间不由有些哽咽,忍了又忍,面色方才未曾生出异样,只不过藏在袖襟之下的手,此刻紧握成拳,显示出俞蕴之心中算不得平静。
望着主子微微有些发颤的身子,辛夷现下都不必对上俞蕴之的眼眸,便能猜出主子定然极为欢欣,如此的话,也不枉她在医书的封皮上熏香。香料上以牛乳蜂蜜调和而成的,之于小主子的身子也无损,辛夷方才敢将香料用在医书上头。
见着和安并不撒手,年岁并不很轻的乳母兀自上前,将和安抱了个满怀,手中的医书也被呈到俞博面前。俞博抬手抚了抚胡须,好似漫不经心的扫了俞蕴之一眼,眸光之中的深意,让后者心下咯噔一声,生怕祖父发觉了什么端倪。
好在俞博也未曾多言,只不过取了医书翻看一番,随即又夸赞了和安两句,未曾表现的太过。毕竟和安这娃儿明面上还是兵部尚书的干孙,与秦国公府并无太大的牵连。
眼见着祖父带着身畔伺候的奴仆离开了偏室之中,俞蕴之不由咬了咬唇,她心下清楚的很,祖父定然是清楚了和安的身份,才会极富深意的望了她一眼。
俞蕴之定了定心神,暗自端量着和安的乳母,发觉这妇人大抵三十出头儿模样,此刻和善的面上带笑,并不多言,举止之间也进退有度,想来出身也并不如何鄙陋。
抓周已然过了,偏室之中聚着的众人尽数散去,俞蕴之莲步轻移,跟着苏氏身畔,一起入了长熹堂主卧之中,而后轻咳一声道:“母亲,近来冯氏母女可未曾生出什么幺蛾子罢?”
自那日冯氏与吴画晴母子入了东宫,说出一些异想天开的言辞,俞蕴之便恨不得即刻将这母女二人给打发走,否则若是再行出此番不知廉耻之事,恐怕要拖累了秦国公府,届时便有些不妥了。
听得俞蕴之所言,苏氏脸上先现出了错愕之色,随即眉头也不由蹙紧了,开口:“那对母女如今不过客居在秦国公府罢了,虽说算不得安分,但也生不出什么大的错处,璞儿也莫要太过忧心。”
俞蕴之生怕苏氏是报喜不报忧,虽说父亲的性子极为方正,但表兄表妹之间的情谊,之于母亲而言,仍是颇有些难堪。抬手转了转腕间的珊瑚手钏,略有些刺目的日光自窗棂之外射了进来,使得珊瑚的颜色艳红似血。
“母亲,如今吴画晴已然生出了腌臜心思,也不瞧瞧自己个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还想入东宫,一双招子便盯在了空下来对的侧妃之位上,胃口着实算不得小。”
苏氏眉头一拧,端和秀丽的面上也不由现出一丝鄙夷:“吴画晴这小娘子便是太过自视甚高,她父亲已逝,母亲只不过是秦国公府的表亲,此番身份着实上不得台面,若是欲要入宫的话,给太子爷做个侍妾都是高攀了的,竟然还肖想侧妃的位分,与她母亲的性子真真别无二致。”
倚靠在贵妃榻上,苏氏凤眸微眯,显出一丝慵懒之态。俞蕴之扯过苏氏的手,轻声规劝:“母亲,冯氏母女也算不得什么体面人物儿,若是真真惹得母亲不虞,便将她们赶出秦国公府即可,届时知晓寻一个避嫌的由头,旁人也无话可说。”
俞蕴之顿了顿,端起茶盏,嗅着其中氤氲着香气的六安瓜片,唇畔之上的笑意不由更为浓郁几分:“母亲这处的茶真真香极了。”
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儿,苏氏也听懂了,眼带怜惜的望着千娇万宠方才养大的女儿,一时之间对皇室也不由添了几分恼恨。
“现如今卿之也到了议亲的时候,吴画晴这小娘子此刻居于咱们府上,若是与卿之牵扯到一块儿该如何是好?咱们家是不兴纳妾蓄婢的,若是卿之这辈子仅能与吴画晴相处在一起,便是我这身为长姐的罪过!母亲,即便为了卿之思量一二,也不好再留下冯氏母女了!”
苏氏现如今年岁也算不得小,自俞蕴之发嫁以来,素日里也抄写佛经,生怕女儿在禁宫之中受了委屈。不过即便抄录的佛经再多,蕴之依旧被送入了感业寺。苏氏唇畔勾起一丝苦笑,抬手拨弄着左腕上的小叶紫檀十八子,虽说并非多么名贵的器物儿,但到底也是在菩萨面前供过的。
“吴画晴心比天高,冯氏不知廉耻,留在公府也着实是个祸患。待到今日为娘与你父亲商量一番,想必他也不会在此等小事上拂了我的心意。”
见着母亲下定决心要处置冯氏母女,俞蕴之凤眸之中倒是划过一丝满意。冯氏母女虽说上不得台面,但若是留在府中,到底也不是个事儿。仿佛借着阴暗滋生出的藤蔓,总会越发繁茂,若是最后成了气候,便不好收拾了。
俞蕴之凤眸一转,自袖笼之中取出了一团红绸来,将细滑的红绸缓缓掀开,露出其中做工颇为精巧的长命锁。
苏氏接过长命锁,细细端量一番,笑道:“这东西是你早先便备下的罢?”
闻言,俞蕴之但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