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一直回响起九渊临走前说的这话,石案上的酒一口接一口灌入腹中,醉了便随手捏张云床躺躺,醒了又继续酩酊大醉。睡梦中好似有一双温暖的手细细摩擦我的脸颊,而后又捏了张云被与我盖上。
这醉生梦死的日子持续了许久,梦中好似有人来过,那人捏了把云伞为我遮去明晃的日头,又为我赶去扰人清梦的蚊虫,安抚我灵台驱除噩梦……
直到我大梦初醒,府上的婢女见此,一个个都惶恐不已。
也是,本帝姬昔年在天界以冷血理智著称,何时这般感性过?
有几个胆大的上来劝我,“帝姬还是别喝了,自你下凡历劫失败后,天界百年举丧,天帝立天后一事便又被搁浅下来了,如今你又回来了,往年的仙家们又寻思着张罗这件事,大伙还期盼您去定夺呢。”
话未听完,我脸便先沉了下来。
时值许久,不想还是这琐事令我烦闷。
见我面色不善,那婢女也是唯唯诺诺看着我。
我皱眉,示意她说下去。却听她小心翼翼道,“不过此事想来也不用太操心,前久听闻天帝对府上的紫箩仙子青睐有加,恐怕不久便能玉成好事,姑姑贵为帝姬之尊,到时还得去主持大局呢。”
紫箩仙子?脑中忽地闪过我寄魂紫箩与他纠缠的那段孽缘,如今我回归法身,紫箩又长睡不醒,恐怕这好事大抵也是成不了罢。况且紫箩的良人乃是敖沅,如若不是我胡乱纠缠,也不会有今日这桩乌龙事。
如斯想着,又灌了一口酒,甘洌醇香,哪里还有闲心去理这些糟糕事?
不想,我欲置身事外,九渊偏偏将我拉入浑水!这股逼亲战火还是蔓延到了我身上。
一日,不知是哪位胆子大的仙家在上朝时说了一句,“如今仙魔战事吃紧,天帝却迟迟无后,实为朝纲不稳,恳请天帝及早成婚,绵延子嗣,为天界大统着想。”
然后接二连三的仙家附议,大有若是九渊不立后,便再跳一次诛仙台的架势。
以此为导火线,不知素来以逍遥自称的司命星君凑何热闹,说了一句帝姬十几万岁高龄,也是迟迟未嫁,不若趁此机会,将我兄妹二人的婚事敲定,来个双喜临门,实为天界大喜!
众仙齐齐称妙,九渊却面如煤灰。
这场逼亲战火殃及我身上,是我万万没想到的。纵观六界,恐怕只有我和九渊这对大龄未婚男女了,若是父神在世,恐怕也要伤神苦恼一番。
一连数日,九渊被逼得无法,只好说了一句,“她若嫁,朕便娶。”
那群仙者如领福音,一个个登门说媒,在我府外围观,送上一幅幅俊美仙君图。这场面,一如几万年前为九渊选后之景,只是,如今主角却换了个人。
门外仙家三千,我一律闭门不见。这形势愈演愈烈,那三千仙家却无退缩之意,我只好寻思着转移战火。
素手画符,急急唤来四大神将,“魔界近来如何?”
“启禀帝姬,魔界如今正暗里操兵练将,魔尊联合了妖界狐王,妖魔两界联手,正准备一举攻打天界,形势尤为恶劣!”
正得我心!
“既然如此,本姬作为父神嫡女,绝没有作壁上观的道理,这便请命出征,攻打魔界!”
四大神将得令,面露喜色,稍想之后又觉得不妥,“可如今帝姬选夫之日在即,恐怕天帝不允。”
“那便放话出去,他若娶,我便嫁!”
九渊将烫手山芋扔给我,如今我又扔还给他,也算得上礼尚往来。
可苦了众仙家,被我兄妹二人内斗殃及,一时间两头奔跑,场面好不壮观。
话一放出,九渊当晚便光临我的栖梧宫,数月不见,他倒添了几分潇洒自如。
面上一直带笑,一扫平日的冷酷阴寒,倒像凡间fēng_liú倜傥的公子哥,与我调笑道,“你可应允了要嫁给我,为兄可是一直等着,只是不知,暮阳决定要哪日成亲?”
我对这话甚是不解。
他见状,笑容更深,“前些日子我说你若嫁,我便娶,后来你道我若娶,你便嫁,便是应允了我求亲之意。暮阳心意,如今我已知晓,今日特来兑现承诺。你乃帝姬,朕乃天帝,一言九鼎,要为天界做表率,是断不可食言而肥。”
我暗暗悔恨,不想无意间竟着了他的道!
“今时战事吃紧,魔尊虽说并未完全出无垠之境,但其一半元神也不可小觑,皇兄还是多多关心天界安危罢,莫再此小事上纠结过多心思。”
他调侃一笑,“婚姻乃终身大事,自当要多费些心思,不然众仙家也不会一个个巴望着朕立后诞嗣,依朕看,先解决完婚事,再讨伐魔界亦不迟。”
知晓他有心捉弄于我,我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取了酒杯给他斟上一杯,他也十分识趣地不再说话,只静静品着。
微风拂动,满院桐花飘香,有几片随着微风飘落,静静落在我左肩。
正要拂去,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却抢了先。
九渊捏起那片桐华,神色柔软,“今后,所有扰你清净的物什都由我替你拂去。”
他神色坦然,好似这般亲密的举动再自然不过。
忽地让我想起那日他亦是这般痴迷道,“我若不替你拂,哪个又来替你拂呢?”
一抹酸涩酝酿在鼻尖,正待开口,忽地从府外跑来一个跌跌撞撞的物什,乍眼一看,好似一只龙,可定睛细瞧,却又发现这条龙无龙角龙骨,乃是一只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