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婆婆要我来捎句话儿。”杨二奶奶望着骆老夫人,心中一酸,这个家真是不好当,母亲现在不过五十来岁人,可与自己的婆婆杨老夫人一比,那可是天差地别。
杨老夫人瞧着不过将近四十岁的模样,远远的看着,黑鸦鸦的头发里似乎没有一根银丝,她依旧能穿住那些娇艳些的颜色,樱桃红浅草绿搁在她身上一点也不觉得唐突,仿佛她本来就该穿那些衣裳似的。
而自己的母亲,却是头发花白,戴了抹额更像是六十岁的人一般,她早就不穿艳色的衣裳,身上总是秋香色,暗红暗灰加点酱色,一瞧着便是了无指望的年岁,一点点的在等着岁月流逝,到了再无退路的那一程。
骆老夫人嘴唇边泛起一丝笑容来:“可是为了丫头们去杨氏族学念书的事情?”
旁边骆大奶奶听着,耳朵便竖了起来,没想到婆婆说到做到,果然去与杨老夫人说这件事情了。她伸手掸了掸衣裳,装模作样在整理仪容,可却一个字都没漏掉。
“我婆婆说了,她最最喜欢的就是好学上进的,虽然身为女子,但也不能自以为比那些男人低了一头,总得要努力进取才好。”杨二奶奶的手指拂过椅子扶手,见着那一条颇为阔大的缝隙,心中暗自寻思,这套桌椅也该换换了。
“可不是这样?”骆老夫人笑着点头:“若是能念出个名声来,只怕是议亲的时候都要得势些!人家听着说有才名,自然会想着要来瞧瞧。”
骆大奶奶在一旁“嗤嗤”一笑:“就和咱们府里三少奶奶一样么?”
骆三奶奶脸上红了红,低下头去,想当年她倒也算是个才女,曾经写过几首诗,还被大周的才子陈文俊赞许“自成格调,闺阁中难得者”。可现在她很少有写诗的时候,昔日少女情怀在嫁为人妇以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只是一个微微发福的少妇,白净的面皮上嵌着一双无精打采的眼睛。
“老大媳妇,这事儿没轮到你来评点!”骆老夫人心中有气,骆大奶奶没念过书,因此对骆三奶奶十分仇视,每次能逮着机会将骆三奶奶踩到脚下,便尖起嘴巴来。
杨二奶奶见着自己嫂子一副跷跷不服的模样,也是恼怒,可脸上却不能露出不愉快的神色来,她浅浅一笑,冲着骆大奶奶道:“三嫂不就是因着有了才女之名,这才能与大嫂成妯娌,大嫂你自己想想看,可是不是这样?”
骆大奶奶顿时哑口无言,骆三奶奶却更觉尴尬,巴不得地上有条缝好钻进去。
“灵儿,你且将你婆婆的话说完。”骆老夫人对于骆大奶奶的打岔很不高兴,她正是想知道杨老夫人怎么答复的,偏偏老大媳妇却跳出来搅局,害得女儿说了上下句,下半句却还搁在肚子里头。
“我婆婆说了,她会去杨氏族里说说这事情,只是她觉得相钰年岁还小,明年再来念书也不迟,今年就送了相宜过去便是。”杨二奶奶见着骆大奶奶的脸色渐渐的变了,冲她微微一笑:“我知道大嫂是娇养着相钰的,这念书实在辛苦,每日里卯时就等起来,到卯正时分便要赶去族学向孔子像行礼,相钰现儿才五岁,恐怕还舍不得起来呢。”
骆大奶奶想了想,脸色才稍微开朗了些,不再出声。
骆老夫人得了这个信总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这样便好,族学什么时候开?我也好为宜丫头做些准备。”
“初十就开了。”杨二奶奶伸手端起茶盏,慢慢悠悠的喝了一口:“也不消准备太多东西,笔墨纸砚总得备着,另外……”她停了停,轻描淡写道:“现儿天气还冷,也该给相宜再做件出门的衣裳,穿得太破旧,只怕会丢骆府的脸。”
“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骆老夫人呵呵一笑:“今日我已经让人去请绣坊过来了,好歹也要给宜丫头裁两身新衣裳。”
骆大奶奶惊跳了起来,脸上全是不忿的神色:“母亲真是偏心,为何只给相宜裁衣,却忘了相钰!难道相宜是你的孙女,相钰便不是?”骆二奶奶与骆三奶奶虽然没有说话,可瞧着骆老夫人的眼睛里全是一种不服气的神色。
“等着她们念书的时候,不一样也要裁新衣裳?我又如何偏心了?”骆老夫人瞥了骆大奶奶一眼:“这原本不是你这做母亲该想的事情?现在我帮你做了,你还不满意?”
屋子里瞬间就静了下来,只有骆二奶奶发出了嗤嗤的笑声,骆大奶奶涨红了脸坐在那里,一双手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衣袖——这骆府吃的用的,多少是从自己那陪嫁的铺子上头来的,自己陪嫁的田庄里出产的米粮,也要供着骆府的吃穿,可这些人,却一个个的给好不知好,拿她开心取乐。
“老二媳妇,你笑什么呢?我说话,你听着便是,何故在一旁失态?”骆老夫人见着骆大奶奶黑下来的脸,不得不也来出言安慰着她,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个理儿放到任何时候都行得通。
前堂里一片沉寂,这时外边“腾腾腾”的脚步声便格外响亮了。门帘一掀,宝柱跑了进来,两条眉毛高高的耸起,就如两座小山一般。
“母亲,母亲!”八岁的孩子,毕竟是藏不住话的,他跑到杨二奶奶身边,身子扭了两下,还是开口了:“嘉懋送给相宜的那斗篷,坏了。”
杨二奶奶见着宝柱那气愤的模样,心中便知肯定与她那好大嫂脱不了干系,赶紧伸手安抚他:“瞧你跑得气都喘不过来!衣裳总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