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今晚月色不错,冬天的午夜寒冷了些,累了一天的将士以排级为单位聚在火堆旁睡下了。
沈狱领着同文馆几个学员小心翼翼的巡视着营地,路过一些将士身边时,生怕把他们吵醒。看到掀开被子的士兵,亲自上前帮其盖好,有些醒来的士兵吃惊的望着沈狱,他轻轻点头,随后士兵又眯眼酣睡过去了。
“明天的土匪还不是手到擒来,跟捏死个蚂蚁差不多……”
“也是,以我们黑旗军的战力,打土匪确实浪费了些。”
“罗营头,你说明天俺能冲第一阵么?”
“梁伟诚,你想那么多干毛?明天听千户大人安排吧……”
“……”
前边视线被营帐挡住的地方,几个人正低声交谈着。沈狱缓缓走了过去,围坐火堆的几人见是沈狱,“唰”一下都站了起来。
“千户,你怎么过来了?”罗虎憨笑着问。
示意他们坐下,自己也坐到火堆旁,伸出双手取暖。“睡不着,过来瞧瞧。”
沈狱的到来,让几人暂时停止了议论。天色更暗了,刚才还在的月亮似乎害羞,躲进了云里。
沈狱笑着说:“今日,大家高兴吗?我也很高兴。轻轻松松赢了一仗,且不说怎么赢,我们确确实实的赢了。”他笑着捋了捋头发,“嘿,我自己都觉得咱们黑旗军天下无敌了哩。”
众人咧开嘴巴,跟着一齐笑了。
“然而,这一场胜利,是取巧得来,用的是阴谋,何为阴谋?阴谋即是秘计,诡计。……其实我更喜欢用阳谋,光明正大的击败敌人谓之阳谋,也只有阳谋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话语顿了顿,众人下意识的望着沈狱。围坐的多是经历过中法战争的黑旗军老人,不说身经百战,但战斗经验肯定比沈狱丰富。
沈狱的威信,经过两个月来,逐渐的树立了一些,以前表面大家都对沈狱保持尊敬,但谁又敢说没有质疑过沈狱的能力?而,经过昨天一役,此刻他说的话,大家会认真听进去了。
“我们面对土匪,能轻而易举的取胜,但我沈狱成军的初衷,并未在土匪。我对你们期望很大,将来面对的有可能是天下强兵。”沈狱指着几人笑着说:“……这段时间,是看着你们成长,给出的训练方案你们中肯定有人骂我心狠、残酷甚至更恶毒的语言都有。”
“没有……”
“不会骂……”
“……”
“不用急着否认。今天骂我的人,或许将来有那么一天,会有人感激我也不一定哩。……你们会觉得打过法国人,这样就很牛逼了,很值得骄傲了。错了,一支强大的军队,无论面对任何的对手,都要以狮子扑兔的姿态去战斗……”
沈狱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话我也不多说了,你们继续聊吧。”随后他负着手自顾的走了。
……
营帐内,沈狱并没睡下,跟洋教官卡恩和几个学员在讨论明天的战术安排。
第一次领军,作战经验几乎为零。对于战斗,他更相信学过系统战斗的卡恩。
马浩天说:“通过拷问投降的土匪以及各方面回馈的信息,我觉得望军山匪首大天二是个生性多疑、狡诈如狐的人。”
沈狱点点头,“对于明天作战计划,我推演了好几个战术,却又全部被推翻了。能兵不血刃,不让将士们受伤这是大家都希望的。……但明天可能真的要打一场硬仗,对于黑旗军,打的仗并不在少数,也不怕流血牺牲,可如果付出伤亡惨重才能把望军山打下来,我宁愿不打。”
“有想过把土匪招安吗?”坐着一直不吭声的张伟京说。
沈狱摇头,否决掉张伟京的说法,招安的土匪能干什么?放回去肯定还是匪性难改,继续让他们祸害乡民?打散编进黑旗军,这更不可能,把将士们带坏就得不偿失了。
黎明前是最黑暗的,度过这段时间,将迎来天亮。
一大早,太阳还没露出脸蛋,黑旗军便集合完毕。集合前,沈狱已通过各排长布置了今日的作战任务,依旧没有战前动员,部队直接开拨,向望军山进发。
……
望军山,山洞大厅,煤油灯把大厅照得亮如白昼。匪首大天二大案下首两旁,围坐满了各个头目,莲塘肚的二当家瘌痢头也在其中,他们每个人的脸色都很是严峻。
沉默了许久,表情依旧木讷的大天二终于开口。“这拨官兵来者不善,从昨天抓郝老三和烂豆豉咱是看出来了,这拨官兵和以往那些不同,想来是玩真的了。”
“大当家的,怕他们干毛,我们有枪有箭,地势险要,贼娘球的打不进来。”一个满脸胡须的头目说。
大天二轻轻摇头,随后撇了眼下首的瘌痢头:“癞子,怎么看?”
瘌痢头拱了拱手,“张大当家的,我认为此番官兵来头很大,猜得不错的话,不日便会攻山,如果让我给意见。”他顿了一下,“我认为咱们先从这里撤了,等官兵离开玉林地界,咱们再回来。”
大天二思索着瘌痢头的话语,他蛮看好瘌痢头的,瘌痢头算是足智多谋的人才,当然了,这是矮子里拔高个。不过瘌痢头还真是个谨慎的人,年幼时上过私塾,在莲塘肚土匪窝中声望甚高,有时他的话比烂豆豉都管用。
“大当家的,别听瘌痢头的。”
“对啊,大当家。俺们离开这里能去哪儿?”
“这么多家当怎么办,难道都白白的送给官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