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玥忍不住想要逃脱,半边身子却被他紧紧压住,他惺忪的眸子里带着些迷蒙的水汽,如同被蒙上薄雾的,自己的心。
眼看那俊容慢慢压了过来,眉眼间带着七分调笑,又似有几分专注。混杂着清雅与熏香的气息尽数扑到她的眼皮、鼻尖之上,令她脑子一阵迷糊。他的唇越来越近,就在薛玥感到心跳几乎停止之时,那唇却只滑过她的脸庞,轻轻落在她耳边。
一股湿热的气息,吹得她耳中又痒又热,只听那略带几分沙哑的声音在耳边轻轻说道:“若是小玥觉得不满意,我们也可以做一些别的事,反正今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薛玥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一定会窒息而死,忙以足尖狠狠踢上他的小腿,趁他吃痛分神,弯身从他臂下钻出,飞也似地逃出了厢房。
顾勋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手指在唇间一抚,轻轻地笑了起来。这些年来,他细心谋划、步步为营,当他离那个目标越来越近,却也感到越发胆战心惊。
如今,他终于如愿地站到那人身边,却是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半分不敢松懈。许多话便是连最亲信之人也无法诉说,即使在夜深人静时分,也无一日能睡得安宁。
刚才那短短一个时辰,竟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难得能轻松肆意的时光。也许只有在面对那双毫
无杂质的纯净双眼时,他才能彻底放下防备和计算,安心熟睡片刻。
他轻轻执起案上杯盏,望向台上忘情歌舞的伶人,嘴角忍不住泛起一丝冷笑,自己又何尝不似这戏子伶人,每日登台做戏,连自己都忘了自己原本的模样。杯中茶汤早已凉透,将手心最后一丝温热也慢慢驱散。放下茶盏,他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即使艰难疲惫,也绝不可能退缩,因为自古以来,通往权势之路就从未留有后路,一转身便是万劫不复!
窗内是如海心机,窗外却日头似火,一如薛玥现在红得发烫的脸颊。她片刻不停地在街上奔走,一颗心也随之上下翻滚着,明知道他对人绝无半点真心、明知道他尤爱戏弄自己,为什么,心里还是会泛起淡淡的酸涩和……一丝甜蜜。
日头渐渐西下,薛玥满怀心事地游走过几个路口之后,终于看到自家宅前那一抹飞檐,她甩甩头,决定把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小情绪彻底抛在脑后,于是深吸一口气,推开自家大门,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初到京城又囊中羞涩,他们并未置办在宅中什么物品。而此刻,院子里竟摆着一个硕大的箱子。这箱子高约三尺,紫檀木雕花,上面竟然嵌着罕见的花鸟螺钿,可见价值不菲。
薛玥狐疑地打量了那箱子许久,还是想不通何人会把这样一口箱子放在自家院子里,莫非这箱子里……
正当她左右观看,疑心这是否是什么陷阱之时,突然听到头上传来一声亲切地呼喊:“小妹,你回来了。”
她心中一喜,抬头起来,就看到玉面罗刹悠闲地半躺在房顶红瓦之上,一袭白衣在落日余晖之中泛起淡淡的银光,他嘴中咬着一只青花酒杯,半眯着双目,含笑地望着她。
薛玥正待开心,突然反应过来,跳起来指着玉面罗刹喊道:“这箱子是你带回来的?”
玉面罗刹轻盈地自房顶跃下,将手中酒壶抛到薛玥怀中,得意笑道:“自然是我带回来的。我在游历时遇到一位隐居的大师,据说曾是御用雕师,已经很多年没有亲自出手雕过物品,我可是缠了他好久让让他给我雕了这么一口箱子。”
薛玥觉得脑中有些充血,勉强压住心头怒火,咬牙问道:“这箱子花了多少钱。”
玉面罗刹笑嘻嘻地凑到她旁边,道:“不过五十两银子而已。”
“叶逢春!!”薛玥气得终于忍不住大声咆哮起来“请问我们为什么要花五十两银子做这么一口破箱子!”
玉面罗刹似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眨了眨眼睛费力思索一番,突然领悟道:“装东西啊,你一个女儿家家的,总归有些衣服物事的需要箱子装吧。”
薛玥眼中冒火,大吼道:“你什么时候看到我有那么多衣服,需要用这么大一口箱子来装!”
想到自己每日奔波也不过赚上几两银子,这人竟随随便便就花五十两买回这么口废物,薛玥只觉得胸中愤懑,顺手将怀中酒壶拿起灌了一口酒,随即又觉得有些不对,抬头杀气腾腾地盯着玉面罗刹问道:“你这酒花了多少银子买的?”
玉面罗刹有些心虚地嘿嘿笑道:“不过十两银子而已!”
话音未落,他感到眼前冒出一股杀气,只见薛玥手持玲珑锁狠狠朝他劈来,玉面罗刹见她脸上怒气不似作假,忙一跃而起拧身避开,一面躲一面求饶道:“小妹莫要生气,这些银子可都是我自己赚的。”
薛玥似是一愣,脸上怒气未消,却又带了一丝疑惑,问道:“你哪来的银子?”
玉面罗刹正要回答,却发现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位青衣红甲的年轻捕快,正两眼发直,呆呆地望向这边。
薛玥见他神情不对,也转过头去看,随后惊讶地喊道:“莫大哥你怎么来了?”
莫五却并未回答她,眼神直勾勾地不知盯着什么,仿佛入魔一般,薛玥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竟好似在他脸上看到一丝红晕。
过了许久,莫五才回魂一般望向薛玥,似是十分不满地握紧拳头道:“你为何,为何要欺负这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