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渐近,天气越发燥热,耳边丝竹之声虽空灵,却听得阿娇心下恼怒,长臂一挥突然将案上古琴拂落在地。琴弦受力而断,铮然之声惊得先生目瞪口呆,双手僵在半空,弹也不是,起也不是。
云芳正待上前,却见阿娇突然起身,一脚踢翻了面前矮几怒道:“都滚,我再不要听这琴声!”听了这话,那教习先生立刻抱起自己的琴连滚带爬的几步便没了踪影。
几个婢仆连忙过来收拾狼藉,临近阿娇的念文刚抱起残琴,却被阿娇一脚踢倒在地,“你们都出去,谁都不许进来!”云芳几人还欲多言,却又听阿娇道:“不许告诉母亲!”说罢恶狠狠的瞪着众人退出去关了房门,这才紧紧握住袖在掌心的白玉簪,转身进了内室。
自那日回府同母亲大吵进了化外之境,得知天命不可违,阿娇的脾气便一日暴躁过一日,众人都以为翁主憋闷同胶东王的婚事,一个个对她敬而远之,却全然没注意,他们的翁主,是再没提过退婚之事,不过越发暴躁,发些闷气。
化外之境,全无六月的燥热,格外的凉爽舒适。阿娇才一现身,那只大白猫,如今唤作慕白的家伙,便蹭的一下跃进了阿娇的怀抱,舒舒服服的找了个姿势,闭上眼睛。
看着它这副懒样,阿娇的怒气顿觉削弱几分,倒手拎起慕白的尾巴把它丢出老远,自己舒舒服服的躺在摇椅上。
花海、一人、一椅、一几、一猫,无边花海中时红时白的花儿,妖娆绽放,丝丝缕缕的清幽之气聚在藤椅四周,仿似凝滞。随着那舒缓合宜的频率,阿娇只觉心中舒畅,精神也好了许多,这椅子,当真是驱疲解乏的良器。
目光触及灰溜溜卧在她脚边的慕白,阿娇打量着满目绚烂的花海,眉眼中却流露出几分探寻,抬手拎了慕白在腿上,捉住它的两只前爪提起来,笑问道:“慕白,这些木芙蓉说是医百病驻容颜,难道就是摘下来吃么?怎么弄的?”
慕白怪叫一声,不知怎地挣脱了阿娇的束缚,笨重的身子格外轻盈的跃进花海,片刻后便衔着朵盛开的雪白芙蓉花回到了阿娇怀中,冲着藤椅边放着茶盏杯盘的矮几“喵呜”一声。
阿娇一愣,拿起似是竹制的茶壶示意,在看到慕白笃定的点了点头后,满满倒了一杯,递在慕白嘴边。
雪白的芙蓉花落入竹制的茶碗中,转瞬即逝,阿娇瞪大了眼睛将茶碗凑在眼前上下左右细细打量,却没看出丝毫破绽。只是原本清澈的茶汤中,多了一抹似有若无的雪白沉在杯底,格外通透。
“这花……遇水便化?”阿娇强忍住心中的惊悸,她都能重活一次,不过一朵花嘛,有什么好怕的。
慕白再次点了下它没有脖子的脑袋,极其肯定。
“喝了就可以变漂亮?”在看到慕白点头后,阿娇眼中闪过一丝犹疑,可是想起仙风道骨的颜生,以及通灵的慕白,心下一横,却是仰头喝下了那杯茶水。
不过瞬间,眼明心亮浑身都通透许多,阿娇惊喜的看了眼手中的空杯子将它放在一边,眼神闪烁的伸手抓住了慕白的小细腿儿将它举起,“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你肯定会说话的吧!”
慕白十分不自知的摇头,一脸无辜。
阿娇瞬间换了一脸凶相,恨恨道:“我可是没有耐心的,而且我最近十分暴躁,你的主子惹了我却不现身,你最好老实一点快说话,告诉我怎么对付刘彘那个臭小子!”
慕白依旧无辜,阿娇眯着眼露出危险的讯息,双手突然用力握住慕白的水桶腰,上下左右一通拼命的乱晃将猫咪弄得眼冒金星分不清东南西北,即便阿娇停下了晃动,也还不自觉地摇晃着一颗大脑袋。
“你说不说!”阿娇威胁。
堪堪稳住身子,慕白哀怨的瞪了阿娇一眼,却是突然张口作势去咬阿娇,后腿一蹬纵身跳进了广阔的芙蓉花田里,再没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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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八,太后大寿,身为窦太后唯一兼最疼爱的外孙女儿,阿娇自然要进宫贺寿。
前元三年,因七国之乱祸,宫中一切庆仪皆从简而办,是故今年太后的寿辰,操办的十分隆重。
热闹嘈杂的人群中,窦太后只是静静端坐首位,面上带着满足的笑容,同来往行礼请安的王公贵族,闲话家常。阿娇难得安静的偎在太后身边,虽说一身火红曲裾格外鲜艳,可过分的宁静以及她眉眼间疏离淡然,只似她同这殿中欢喜毫无关联。
送走了窦家的几位夫人,太后才注意到今日格外安静的阿娇,“娇儿今儿怎么了,不舒服么?”说着,抬手准确无误的摸上阿娇额头,不曾觉察异常,这才松了口气。
阿娇的目光自刘彘姐弟进了长信殿,便一直凝在他身上,原本的淡然之色顷刻消散,换上了深深地质疑同厌恶。听到太后的话,才恍然回神,“没有,外祖母,阿娇很好。”
窦太后的眼睛如今不过能看出天色早晚,自然不知阿娇神情,沛柔虽未看懂阿娇的神色,却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刘彘,悄悄告诉了老太后。老人家立时笑得嘴都合不拢,故作镇定地问道:“娇儿,是不是彘儿来了,沛柔,去请胶东王过来哀家这儿……”
“外祖母!”阿娇突然一声疾呼,却是意识到自己话语间的生硬,忙撒娇地偎进太后的怀中,娇嗔道:“您就知道捉弄阿娇,皇舅舅也欺负阿娇……”
“谁欺负你了,外祖母给你做主,说说看。”窦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