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重明一个劲地说好,扯着莲实的袖子笑个不停。莲实皱着细细的眉头,似乎不耐烦地想甩开他,嘴角却藏着抹不去的笑意。
这个小娃娃,在蹒跚学步的时候,可是南斗宫的常客。
说到底,这娃到底是重明的娃娃,所以煞是周正地遗传了她爹爹的喜好,整天个粘着莲实不放,眼泪鼻涕什么的常常抹了他满身。那时候,我常常望着他花里胡哨的脸和衣裳,咧嘴偷笑。
不过,后来没多久,我便到月老殿去了。重明是又见过几次,暮玄倒是再没见过了。
当年的奶娃娃,原来已经长这么大了。
我望着眼前娇滴滴的女娃,暗暗地想。
暮玄瞧我没说话,在我眼前摆了摆手,“姑姑,还没想起来?”
我连忙回神,道:“想起来了,你是重明的女儿暮玄吧,这名字我记得还是莲实取的呢。”
一听到我说这话,小姑娘一下子变得很是激动,甚至连方才瞧着挺端庄的脸蛋都红了,她眼光灼灼地望了一眼莲实,后者则眯着眼,用眼刀一个劲地削我。
“姑姑记得没错,确实是大人给取的,小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夸暮玄的名字取得好呢。”
啧啧,果然是重明的心头肉掌中宝。喜欢夸莲实这点,依然是遗传得非常漂亮。
虽说不明显,但莲实的脸上还是稍微表现出了嘚瑟,连带着瞪我的眼刀子也变得有些绵软无力,我乐见其成,转头想对那多年不见,出落得挺标致的小女娃笑了笑。
可这一转头,却见人家女娃娃根本没空理我,一双眼睛如同钉了钉子一般,死死地粘在莲实的脸上。瞧着那火辣辣的眼神,我的老脸都不禁一烫。
正如我同阎君说过的一样,现在的孩子,真是不得了啊……
莲实不知是已经习惯了那露骨的眼神,还是真的没注意,只见他气定神闲,除了搂住我的动作有点不自然以外,没有任何的可疑之处。
我瞧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便有意要打破僵局。虽说我没什么风月上的经验,但拼着在月老殿里的一对红绳里头摸爬滚打了数年,也算是有些不深不浅的造诣了。
于是,我朝着一旁的暮玄,佯装不解道:“暮玄,怎么重明没跟你一起来?”
此言一出,果然煞风景煞得立竿见影。
暮玄不甚欢喜地将目光移向我,道:“暮玄有些想大人,便上这南斗宫来看看大人,父亲他有事,并未一同前来。”
她这话说得言简意赅,顿时把我说得哑口无言。
这……这算不算是当众表白了?
我转头瞧了瞧莲实,只见他阴沉着一张脸,一双眼睛冷风嗖嗖地瞪着我。
我被他瞪得莫名其妙,顿时就有些不服气。想我只是上来想借你的司命簿瞧瞧,却平白无故摊上这么件麻烦事,老娘不干了!
思及此,我甩膀子就想走人。却没想到他抢先一步,捏了捏我的腰侧,我“嗷”地一声痛叫,还没来得及啐他,便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后腰一紧,我的眼前便只剩下他那双琉璃般的眼珠子和亭子顶上的百雀图。
“你还想不想求我办事了?”
我一愣,还来得及回话,人却已经稳稳地落地站好了。
“阿岑,你怎么如此不小心,这要是摔着可怎生得了?”
我望着自导自演的莲实,再一次目瞪口呆。
暮玄到底是年纪小气血旺,瞧着我俩这么一来一去,脸都绿了,乍一瞧去,就好像穿着女装的青芒一般。
莲实扶我站好之后,便安安分分地退到了一边,只带着一脸意味不明的笑容瞧着我。
我望着他那张煞是阴险的脸,一咬牙,一狠心,道:“暮玄,阿岑姑姑与你莲实叔叔自小就是一对儿的,你可知道?”
听着我特意加重的“叔叔”和“一对儿”两个词,暮玄的笑脸再也保持不下去了,她将嘴唇紧紧地抿起,没答我。
“暮玄也是大姑娘了,瞧着羡慕也是可以理解的。”我望着她那隐隐发抖的嘴唇,硬着头皮续道:“对了,莲实,我这有个不错的人选,你说,我给暮玄介绍介绍可好,我想重明他也一定会高兴的。”
听到在此处提到重明,暮玄的脸色骤然变得很不好看。我猜想,重明可能还不知道自家闺女的心思吧?
莲实双眼微沉,缓缓翘起嘴角,淡淡道:“甚好。”
暮玄肩膀猛地一抖,接着不可思议地望向他,一双像极了重明的漂亮眼睛不停地收缩,脸色苍白如纸。
我看着着实有些不忍。
不过好在,小姑娘的脸皮薄,受了如此打击,便无意再逗留下去。她匆匆编了个漏洞百出的理由,也不管是不是优雅了,转身逃也似地就跑开了。
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弟子见她跑过去,赶紧让开。
接着,便是一场更激烈的讨论,可我已经没有兴致去听了。
我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居然稀里糊涂地念出了一句——阿弥陀佛。
一旁的莲实看着我,笑得一脸的精神抖擞。
真是,去你姥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