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门在深处的一个突兀的拐角处,厚重却狭窄的门上惟妙惟肖地镂刻一条游动的蛇,蛇的眼睛泛着诡异的红光,猩红的信子吞吞吐吐,发出嘶嘶的声响。
卞城王手上那条龙皮鞭倏地变成了先前的那条蛇,突然窜上那扇门,咬住了那蛇的脖子,门上的蛇痛嘶一声,抽搐了起来。
随着这动静,门无声地开了。
一进门,就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这与我先前的想象倒很是不同。
一条玉带一般的白色桥梁从脚下一直延伸到看不清的远处,桥底下则是潺动的云彩烟波,低头细看,似乎还有巨大的生物在其间翻动,偶尔能看到岩石表面般粗糙的鳞片,随着那生物的移动,脚下传来轰隆隆的巨大声响,桥梁也会如秋风中的叶片一般瑟瑟发抖,像是随时会断掉。
卞城王面不改色,走得很快。
传说,地狱的深处都有上古凶兽把守。
我觉得稀奇,低头仔细地往脚底张望。
“孟婆子,不想死就把脑袋缩回来。”
卞城王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我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见我终于跟了上去,这才转过头去,继续带路。说是带路,其实不过是在前头走罢了,这路只有一条,我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走丢。
明亮的宫灯闪着绵白的光晕,静地守在宽道的两旁,就像是两排跪拜行礼的女婢,一种说不清的庄严气氛弥漫开来,甚至于让我这个曾在九重天上活了数万年的老神仙都有些心虚,这种感觉与先前在外头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不同,而是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如此说来,这桥下住的,保不齐是洪荒时代的神物。想到这,我又忍不住往桥下望了一眼。
这一眼,却与一双巨大无比的红色瞳孔对上了。
那双眼睛游移在上层浅浅的烟波里,殷红的颜色染透了大片的云彩,幽幽的红光中,我的心猛地一停,后脊梁升腾起一种诡谲的麻痹感。
下一瞬,那双让我几乎动弹不得眼睛红光一闪,又埋进了面纱般的烟雾中。
心头的压迫感猛地消失,我如释重负,一把扶住旁边的栏杆,大口大口地喘气。
“看到了”
卞城王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我旁边,意有所指地问道。
“嗯……”
我不停咽着口水,重重点头。
得到我的回应,她突然风情万种一笑,欺近身子,将我逼得后背紧抵着栏杆。接着,媚眼如丝地用鞭子轻刮着我的脸,“你的反应,我非常满意。”
这话,我听到耳朵里,总觉得别扭得很。于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后,便一把推开她,径自往前大步走。
走着走着,我的脚步便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玉桥的尽头,又是另一派景象。
原以为,这么气派的一处地方,尽头必定是高墙长廊,飞壁悬檐,至于禽鸟画壁,走兽盘踞什么的自然也是少不得的。可万万没想到,眼前却只有一个朴素的竹屋,不仅如此,还有一片与整个冥府都格格不入的菜地。
菜地的一边,是一口大敞井盖的水井,水井边上,是一只歪倒的木桶。
这场景任谁去看,恐怕都会觉得诡异。
一双兔子鼓着大大的肚皮,蹲在竹屋的门口,抱着青菜啃得痛快。见我们来了,嘴巴一张,抱着啃到一般的青菜根就飞奔进了屋子。
菜地里头,一个穿着清爽白衣的男子,正一下一下的用水瓢浇着菜。他似乎没感觉到我们的到来,动作依然有条不紊。
大概是照顾得好,那些菜株株肥美青翠,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个绿发白脸的胖娃娃。
卞城王冲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男人的动作慢条斯理,不紧不慢,白衣配着青苗,十分好看。
好半晌,他长呼了一口气,终于转过了身。
见到我们,他没什么反应,显然是早就知道我们在了。
我没等到那人开口,却突然听到卞城王恭恭敬敬的声音传了过来。
“好久不见了,闻人贺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