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太在段伯烽的顺手推舟下,转到凤笙面前,拉住凤笙的手臂,用力一拽,把她拽向了段伯烽,自己顺势出了舞池。
凤笙被拽得差点没稳住,一头栽过去。
段伯烽扶住她。
凤笙抬眼,看到段伯烽军服的金色领章,还有肩膀上的金色花纹,在灯光下,闪耀着刺目的光,那光芒反射在他眼睛里,收缩成一柄利剑,能刺到人心底。
这下实在太突兀,凤笙又才刚学会几个舞步,一下场,立刻就狠狠踩了段伯烽几脚。
段伯烽低声道:“抬头,腰挺起来,跟着我。”
凤笙抬头看向他,彼此视线交汇了一瞬,段伯烽眼睛里的光叫人无法逼视,赶紧侧开脸,越过对方的肩膀往前看。
此时在外人看来,这真是一对璧人,赏心又悦目。
段明月知道内情,捧着肚子呵呵直笑:“别看大哥面不改色,肯定叫大嫂踩到痛脚啦。”
三太太笑着捏她的耳朵。
段老大戎马出身,是个沉闷严肃的脾气,偏偏又娶了个安静得“过分”的媳妇。让两人跳跳西洋舞,放松放松心情,肯定能增进好感。
临行前,老太太可千叮咛万嘱咐了,让三太太多看着点老大跟老大媳妇。
“……郑管家没跟你说我在找你?”段伯烽的语气不大好。
凤笙见识过他上辈子震怒时的样子,一枪就把匹烈马打死了。
郑管家看来是办坏了他的交待,多半得吃一顿排头。
这还是他没有重罚。
避重就轻道:“也许有事耽搁了。您找我有事?”
“嗯,晚上再说……跳得有点模样了。以前学过?”段伯烽道。
“没有。刚刚和七妹,才跟二弟学了几步。“
“悟性不错。“段伯烽的脸色好看了点,”……开始那几脚踏错,夫人是故意的吧?”
凤笙:“……”
两个人贴近了说话,三太太在舞池外,看得眉开眼笑:“谁说你大哥是锯嘴葫芦,我看他跟你大嫂就很有话说。”
段明月挽着三太太:“还是三婶有办法。”
三太太被捧得眉飞色舞。
“……我哪里得罪了夫人?”段伯烽道。
“没有。”凤笙矢口否认,避开他的视线。
段伯烽早料到她会这么说,正色道:“……不管你对我是什么心思,你我现在已经成亲。过去的人或事,你可以放在心底,但不能让它影响我们的生活。“
他原本体谅太太年纪尚小,跟自己差得多,在家乡时,甚至或许已经有喜欢的人,如今刚到省城,对公馆上下还很陌生,便觉得自己应该民主些,多给她些时间适应。
结果凤笙不但对他不亲,反而日渐疏离,对他的亲近,更是十分抗拒。
这当然不是段伯烽想要的婚姻,尽管这婚事,并不是出于他自己的选择,可木已成舟,他接受了,便不希望夫妻两人走到名存实亡的地步。
凤笙望着他,目若点漆。
段伯烽道:“如何?”
“我知道了。”凤笙低下头。
眼下事情多,她没那么多精力应付段伯烽的猜疑。
她相信这妥协只是暂时的。
一首圆舞曲到此结束。
两人对视片刻,收回视线。
段明月凑上去:“大嫂,大嫂,你刚刚跳得已经很像样啦。让大哥再陪你多练几次,会越来越好的。二哥说,西洋舞其实一点儿不难学,多练就行了。正好,你学会了可以教我,我也不用总缠着二哥,省得他老嫌我。“
凤笙在心里汗颜。
段伯烽对于跳舞,明显不怎么热衷。
她也实在不敢麻烦对方。
三太太在心里大赞七丫头傻人有傻办法,极力赞同:“如今的太太小姐们,哪个不会跳上一段?你们两个都要学。你大嫂跟你大哥学,学会了教你,两全其美,就这么定了。“唯恐段伯烽不肯答应似的。
“表哥,看我今晚的收获。二表哥的那帮朋友,简直一个比一个大方,都三四百地往外捐呢。现在这箱子里,起码有一万块。”赵香语得意地让听差捧着捐款箱。
苏云跟在她身后,下心地喊“大表哥”。
“谁想出来的?”段明月见捐款箱的正面居然是块透明玻璃,箱子里的纸币、银元看得清清楚楚,很好奇。
苏云道:“是密斯余。”
赵香语见话题的中心,从她身上偏开了,瞪了眼苏云,凑到段伯烽跟前:“跑前跑后,我的脚都磨出泡来了。表哥怎么奖励我?”
“问你大嫂吧。”段伯烽指指凤笙,这些小事,他是懒得应付的。
转过身去跟客人说话。
赵香语望着他的背影,撅着嘴,心里失落落的。
三番两次,都没讨到好,可见大表哥有多不在意她。
苏云望向凤笙那边:“大表嫂在跟客人说话呢,我们别去打扰她吧?”
赵香语咬咬牙:“我就不!凭什么我忙了一晚上,她什么也没干,还要让我讨好她?”她想起这几天跟余汝盈学钢琴,已经弹得有模有样,便打算露一手。
只是她实在高估了自己的演奏水准,开始就连错了两个音,再往后,越弹越紧张,一首曲子弹得七零八落,惨不忍睹,最后还是余汝盈救的场,两人合弹了一曲致爱丽丝,冷却的气氛,才重新活跃了起来。
冯珏手里勾着杯香槟,两只脚随意地交叉,靠着身后的浮雕立柱,看小姐们争风吃醋,看得津津有味。
他跟段伯瑞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