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府设下的筵宴,规模之大,丝毫不逊于上次在薄府的宴席。
邀请来的客人,比起薄府,更是多了不少,连薄府没能力请到的,也都冲着司空大人这个名头天色都未暗便赶过来了。
坐在马车里,顾裴一路絮絮叨叨,反复叮咛她要如何温婉乖巧,又要如何讨得司空大人欢心,千万不能得罪了司空大人云云。薄欢全程听着,唇角一直保持着一个微笑的弧度,眸中却没有一点笑意。
若是可以的话,她真不想再见到那张活在噩梦中的脸。
可是,最令她深恶痛绝的顾裴她尚且能忍了,为了能顺利脱逃,为了帮到予香,便是再忍一次也没什么艰难的。
马车在知州府府门前停下,有守在门外的小厮眼疾脚快跑过来掀起车帘,一脸恭敬,“原来是顾家公子,舟车劳顿,定是辛苦了,快些下车,小人带您进府安顿下来。”
“有劳了。”
顾裴恢复了平日的翩翩公子做派,将手放在小厮手上,借着他的力跳下了车。
尔后回头,将手伸向薄欢,笑容温柔,“阿欢,下来吧。”
薄欢捏了捏手掌,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放到了他的掌心,也下了马车。
“这位必是薄家三小姐了吧?”看清楚薄欢的脸,小厮眼睛一亮,不知情地谄媚笑道:“果然是天姿国色,不可方物,顾裴好艳福啊!”
薄欢听了,脸上微笑未变,却也不出声否认。
而这厢顾裴的脸色却微微变了变,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复杂难言。原本要将薄欢拱手让人已是不舍,如今听了这小厮的称赞,更觉得她是这天底下不可多得的妙人儿,心中的难舍更深了几分。
只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已经不能再退。而且,美人再难得,到底还是有的,可他翻身的机会,这辈子,却只此一次了,无论如何他也要把握住这最后的一次机会!
将来,飞黄腾达,成了人上人之后,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这样一想,那堵得难受的心,总算是有了些许的舒坦。
薄欢往旁环视了一圈,此刻知州府门外已经停了上百辆马车,还不断有马车向这边徐徐行驶而来……看来,今晚这知州府委实热闹啊!
进了府,里面到处都是人,且个个着装鲜贵,人来人往,认识的,不认识的,见了面都要客套地寒暄上一两句。
小厮带着薄欢和顾裴进了一个宽敞的大院,里面摆了上百张桌,已经有不少宾客入座,就近着与旁边的人相互交谈着,人声鼎沸,嘈杂不休。
在小厮的指示下落了座,立刻有人发现了坐在顾裴身边的薄欢,一些猥琐的目光顿时胶在了她那张脸上,丝毫不掩内心的蠢动。
有胆大的,站起来,绕过席位走过来,将手中的酒杯递向顾裴,笑吟吟,“顾兄,好久不见啊,今儿能在这儿相聚也是缘分,你我干了这一杯吧!”
在这种场合,顾裴自然明白要与大家修缮好关系,免得行差就错落人口柄传到司空大人耳里,那他所做的一切就全付之东流了。
是以,接过那人的酒杯,与他客套地寒暄了两句,碰了碰杯,便仰头一饮而尽了。
那人喝完了酒,突然将目光扫向一边一脸平静无澜的薄欢,仿佛才发现她的存在一般,笑容更大了,“哟,这位小美人儿是谁啊?长得可真水灵可人呐!莫非是与顾兄有婚约在身的薄家三小姐吧?”
小厮身份低微,顾裴可以无视他的问题,可眼前这人在阳城到底是有身份的人,且还有这么多人盯着,似乎都在等他的回答,他若不答,必定会让人指责是在拿乔。可是在座的宾客不少携带了家眷,薄清屏虽极少参加这种宴席,却与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的家眷有所来往,她们当中肯定有认识她的人在,是以他连撒谎都不成。而且,阿欢待会儿是他准备献宝用的,又怎能让人误会她是清屏,将他看作是为荣卖妻呢?
故而,顾裴低头犹豫了一下,有些牵强地笑了笑,“清屏身子不爽,在家中休憩,是以没陪我出席。”
“哦?这位竟不是薄三小姐?”那人马上猥琐地笑了起来,“这么看来,便是顾兄的红颜知己了!说起来,顾兄的红颜知己可真不少呢,据说秦知县的美妾亦是顾兄的知己呢,不过,是那榻上的知己……坦诚相待,知己知彼,啊哈哈哈!”
那人说话的声音特别大,附近的几桌宾客都听得清清楚楚,闻声都哄笑了起来,看向顾裴的眸光无一不透着轻鄙。
顾裴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薄欢垂眸,看到他放在桌布下面的两个拳头握得紧紧的,青筋暴突,显然是耻怒到了极点。
这样都能忍下来,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不过又是情理之中,他向来是为了权力而不惜一切的人,为了不让此事闹到管润昭的耳里,他倒是清楚自己此刻除了忍,什么也做不了。
见顾裴一张俊脸涨得又红又紫,那人笑得极为痛快,突然扭过头,笑眯眯地盯着薄欢,“小美人儿,顾兄与秦知县在薄府阁楼所行的苟且之事,不知你可否耳闻过?偷人qi妾者,猪狗不如,与其和这等无耻之徒在一块儿,倒不如跟了我,我保证百般垂怜……”
薄欢突然站起来,在那人怔愕的目光下,微微低头对顾裴说了一句:“许是白天吃多了,腹胀得想吐。”然后又回头对侍立在一旁的婢女问道:“劳烦你带我去一趟净房。”
然后,不再看任何一个人,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