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睁开了眼。
周遭都是黑沉沉的,看不清五指,冰冷和枯寂弥漫,仿佛自亘古以来就没有改变过,倏尔有黯淡的流萤划过,光华仅仅亮起刹那便消失了,似乎是被黑暗里藏着的饥饿怪物一口吞掉。
身子不由自主地漂浮,无处着力,一种无法言喻的空洞浸上心头,孤独潮水般漫来要将他溺毙。
他挣扎起来,拼命伸展着四肢向闪过光亮的地方游去,这片虚空仿佛是被凝固了,感觉不到岁月的流逝。他不知道游了有多久,但他很累了,从心灵深处涌上来深深的疲倦,眼皮都变得沉重,但他没有放弃。
远处,有几道流萤黯灭又亮起,一次次消亡,又一次次重新来过,如一个永不停转的轮盘,成了这是一成不变单调与死寂的黑暗中唯一的色彩,但时间久了,仿佛也成了这单调中的一部分。
似乎触手可摸,又像是隔绝了另一层遥远的时空,黑暗轻柔地包裹着他,幽暝昏惑,他朝着那光游去,像是渡完了一生般漫长,终于,他的手探进了光芒中。
蓦地,当他置身于那光芒中,仿佛一切的一切都瞬间戛然而止。
身前是一道极为高大古朴的门户,微掩着,开着前两次的来客遗留下的缝隙,连接着至深至秘的所在。而那光华就是从这缝隙里窜出来的。
尘封的记忆被打开,他的眼瞳蓦然清亮起来,望向门户目光复杂,但陡地冷下来,黑瞳里闪烁着令人惊心的倔强和决然,伸出手,不是推开,而是轰然间重重关上了门户!
“你的“神赐”,我不需要!!”
门户哐的被轰然合上,紧紧密合,没有再留下一点缝隙的余地,一如他的决绝。
低沉的哐当声轰轰嗡鸣,震得这片虚空战栗,打破了亘古以来的寂静,没有了唯一的光源,黑暗愈发浓郁,在这战栗之下蓦地一颤,躁动起来,齐齐宛如黑蛇般争先恐后地钻进那个漂浮在中央的单薄躯体,直要钻进骨头中。
渺小的身体在万蛇噬咬下蜷缩成一团,一股无与伦比的心悸升起,让他想要大叫,可是胸口仿佛被大石堵住,却怎么也叫不出来。
这股心悸越来越浓厚,就在最后一丝心神都即将溃散之时,霍的,黑暗轰隆隆破碎,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但还是和碎片一同蓦然坠落下去!
“啊!!”
姬歌猛地坐起身子,坠落的呼啸还犹在耳旁,心中悚然,睁开眼却是察尔略显苍白,满是关切的脸庞,原来自己已身在了花房中。
“姬歌你怎么样,没事吧?”
“呼呼……”姬歌粗重地喘着气,额头上汗如雨下,打湿了发梢和衣襟,他伸出手紧紧抓着察尔想扶起他的手腕,湿漉漉的满是冷汗。
“我……我记得我昏过去了,咳咳,是你……你救的……我?”姬歌抓着察尔的手腕,两眼发红牢牢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开口,嗓子就火辣辣的疼,声音嘶哑难听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
“不是,我哪有那本事……唉哟,你不是重伤吗,怎么力气这么大。我倒是想来着,结果差点把自己的小命给搭上了!”察尔扭扭手腕,呲牙咧嘴,不过脸上却逐渐泛上红晕,姬歌闻言缓缓松开了手。
“堡里有大人物出手,啧啧,那手段可真是震撼!翻手间把好几座宫殿都给托起来卷走了,这才救了你我的小命。”察尔揉揉手腕,目光在花房中到处找了一会儿。花房简陋无比,几乎一目了然,除去姬歌身下的床铺就只剩下中间那花圃和其上躺着的四具红尸,还有东边角落里的一座大水缸。
察尔见到红尸,神色也不稀奇害怕,他被女师收下的时间比姬歌早,之前就见识过甚至亲身经历那场残忍的炼狱般的试药场景,目睹了红尸之变。
他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思聪颖,处事细腻,一听到姬歌沙哑的声音就四下找水,几步走到那大水缸前,见水面上飘着一个木瓢,就舀了一瓢回到姬歌身边,小心递给他。
姬歌也不嫌这是浇花用的水,喉咙焦裂欲焚也管不了那么多,接过来就咕咚咕咚仰头猛喝了好几口,清凉入喉,那火辣辣的痛楚才稍稍减退一丝。
察尔坐在他身旁看着他几百年没喝过水的样子,嘿嘿一笑,想到了什么脸上又变了颜色,犹有后怕地拍拍胸口,接着说道:“见亡灵的,谁知道这鬼山头还地震,这可比上一次来势凶猛多了!”
“地震地震,怎么不把这古堡震塌,把这儿的人都砸死呢!这样我们不就自由了,哪像这样活得提心吊胆的。”他撇撇嘴小声埋怨,似乎都古堡很没有好感,说着他还不断地转头看看四周的动静,生怕有人偷听,这古堡里随便来个人就能捏死他了。
姬歌根本就没有理会察尔孩子般赌气的话语,没想过如果他们都死了,那他自己还不得被压成肉泥,去往另一个世界寻找自由了啊。
陡然想到了什么,姬歌刚刚放松下去的身子又绷紧起来,放下木瓢抓住察尔神色发慌,急急问道:“我的匕首呢!在哪里,你看到了吗?”
察尔看姬歌一脸紧张的样子,就知道那匕首的重要,也没像以往一样多说废话,指指他的左手,颇为无言地说道:“喏,不就在你手里吗。攥得死死的,就像命根子似的,我想让你躺得舒服点,可惜扳都扳不下来,长在手心里了,我都有点想剁掉你的手!”
姬歌赶忙低头一看,果然匕首静静握在自己的左手中,五指抓得很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