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妻子歇完晌,程敬荣去了前院书房,进屋前命人去请二爷过来。
长风堂里,程钰正琢磨初十去楚家提亲的事,那日楚倾休沐,他正好与他好好谈谈。程钰知道楚倾不待见自己,但他有含珠阿洵里应外合,楚倾再霸道,只要含珠咬定不嫁旁人,楚倾也不可能硬‘逼’‘女’儿嫁,他现在对含珠越好,就越做不来那种事。
“二爷,王爷请您过去。”陈朔的声音传了进来。
程钰眉头皱了皱。
父王最近找他的几次都是‘逼’他快点成亲,好成全谢氏的美名,这次也不例外吧?正好,他也想跟他提一句。父子关系再冷,他的婚事都得父王点头,三媒六聘,上呈她的名字记到‘玉’牒里,都少不了父王搀和。
他换了身家常袍子过去了。
“这两日伤口还疼吗?”程敬荣负手站在鱼缸前赏鱼,听到动静,侧目看了看,不咸不淡地问。
程钰距离他十步时顿住,看着前面的白釉山水纹鱼缸回道:“好多了,劳父王关心,不知父王找我何事?”
程敬荣捏了点鱼食洒了进去,两条巴掌大小的金鱼摇首摆尾游了过来,他静静看了会儿,才再次开口:“今日你表妹又过来看你了?我记得以前你似乎不怎么喜欢她来。”
程钰心中微沉,看他一眼,坦然道:“表妹病后‘性’子温柔许多,不瞒父王,我已倾心表妹多时,这次大难不死,便决心娶她为妻,还请父王替儿子做主。”
程敬荣慢慢站直了身子,走到书桌前落座,沉思片刻,道:“难得你终于开了窍,为父很是欣慰,只是,你与定王关系密切,如今再娶了楚倾的‘女’儿,皇上会不会多想?还有楚倾,他向来不喜与皇子们扯上关系,怕是不会将‘女’儿许配给你。”
程钰早有准备,一一回道:“楚倾是我姨父,皇上要疑,就算没有这桩婚事,他也会疑,所以我迎娶表妹不会影响什么。至于楚倾那边,我会想办法劝他,等他答应我了,再请父王为我走动。”
程敬荣点点头,“你这话有些道理,不过有一点错了。之前楚倾轻视嫡‘女’,与你关系十分僵,‘女’儿嫁你就如泼出一碗水。如今他宠爱嫡‘女’京城几乎无人不知,再把‘女’儿嫁你,便是亲上加亲,到了皇上眼里自然意义非凡。”
程钰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抬起头,最后一次反驳道:“父王此言差矣,皇上圣明,绝不会因为一桩婚事便有所猜忌,否则当初皇上也不会选我做定王的伴读。父王,你一直劝我娶妻,现在儿子有了意中人,还请父王成全。”
言罢朝椅子上的男人跪了下去。
程敬荣脸‘色’变了变。
大周氏死后,这个儿子只有发丧时求他告诉他母亲的死因,后来再没有求过他任何事。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就那么喜欢楚菡吗?
“父王,父王,你昨天留给我的功课我都做好了!”
一片沉寂里,外面传来钧哥儿清脆的声音,走到‘门’口时被程敬荣的长随拦住。
程钰看着地面,脑海里是她羞涩浅笑的模样,他暗暗攥紧拳,再次道:“求父王成全。”
程敬荣叹了口气,“小心驶得万年船,圣意难测,楚菡非良配,你再换个人罢。”
程钰听在耳中,忽然很想笑。
那个他曾经无数次想问这个男人的问题,再次涌到了喉头。
他很想问问,他真的是他程敬荣的儿子吗?如果是,他为何从来没把他当儿子看。
但他不会问,小时候都能忍住的问题,这么多年下来,更没必要问,因为不管他如何回答,都改变不了父子不像父子的事实。
没再看他,程钰面无表情站了起来,转身往外走。
到了外面,看见七岁的钧哥儿乖乖坐在太师椅上,正在剥橘子吃,看见他出来,男娃如见了鬼一般,吓得橘子从他手里滚了下去,掉在地上,一直朝他这边滚了过来。
程钰目光追随着那橘子,直到橘子停了,他才大步离去。
人走没影了,钧哥儿猛地回过神,没管橘子,撒‘腿’往里头跑,“父王,二哥是不是生气了?”
程敬荣笑着问幼子,“为何这样说?”
钧哥儿打了个哆嗦,“二哥看着好吓人。”
“你二哥天生就那样。”程敬荣随口敷衍,扣扣桌子道:“把昨天新教你的那段背给父王听。”
钧哥儿乖乖点头,摇头晃脑背了起来,“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
童音朗朗,远远传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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