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婳到了御书房前的空地上便下了辇,按着宫规,这还算得上是对皇后的格外宽和了。旁的妃嫔有些地位低的,像是答应常在之类的,连辇都没得乘。
就像是现在站在御书房门口,手中拎着一个精巧的八宝篮子的周贵人。外头烈日如火,她倒讨巧,站在碧色屋顶廊檐之下,又让自己的侍女给自己撑着伞,站得倒也轻松。只是苦了那个侍女,半个身子都露在阳光底下,也是硬生生的不敢吱声。
“小蝶,你去把这把伞给那个侍女打着。没跟了好主子,可不能再苦了她自个儿。”檀婳看了半晌,定定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小蝶手中的伞还没撑开,听檀婳这话,便是一怔:“娘娘不是怀疑周贵人便是陷害您的...怎么还...”
檀婳撇了撇嘴,淡淡地说:“错的是周贵人,也不是她身边儿的侍女。你瞧瞧那丫头,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谁知道竟然有这样的韧劲儿。”
小蝶料到自家主子多半会心软,便微微点点头:“奴婢这就去。”
周贵人的侍女原本觉得身子上如火烧着一般,脑子也昏昏沉沉的,那胳膊像是灌了铅似的,越来越重。只是自家小主却恁地有韧性,生生在皇上的御书房门口站了一个时辰!皇上只是闭门不见,刚才还遣了德公公出来说,皇上忙于政务,任何人都不见。只是自家小主也确实有一阵没见皇上了,这样的苦肉计都使了出来。也不知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
她正抱怨着,却忽然觉得头上一片阴凉,头脑也清明了些,转头一看,那自己身后站着的,眉目清秀的女子,可不正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李姑娘?她忙转身躬身福了一福:“奴婢给李姑娘问安。”
周贵人冷不丁听了这个名字,周身一震,忙转身一瞧,正好瞧见云芝打着伞,搀着皇后朝这边走过来。她下意识地想将那篮子藏起来,只是眨眼间,人就到了眼前。
避无可避,她将篮子往地下一搁,抄着手垂首道:“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那侍女也忙跟着跪下去,叩首道:“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檀婳许是因为对她心存芥蒂,这会子怎么瞧都觉得她是心虚地模样。她刚想开口,却记起云芝的话“娘娘,后宫中本没有那样绝对的。”这样一提点,她便按捺性子,微笑道:“贵人快快起身吧。”
周贵人又道“谢娘娘”,才慢慢起身,提起篮子抄手站在一旁,脸上的神色忽明忽暗,挂着几分尴尬的笑意。
门口的侍卫见是皇后来了,便将手中的戟一竖,那房门便“吱呀”一声开了。德贵亲自迎了出来,先赔笑拜见了檀婳,再躬身让出一条道来,将檀婳让了进去。
“贵人的手艺再好,也该多替身边的人想一想才是。”檀婳淡淡地撂下一句话,便抬脚走了进去。裙摆微微磨蹭着门槛,随着她的走动层层在屋内的绒毯上摩擦,更显出她身姿袅娜。
待皇后走进去,那门便在周贵人眼前慢慢地合上了。
到了此刻,周贵人便愈发清楚自己同皇后之间那道身份上无法逾越的鸿沟。身后的侍女还瑟瑟地跪着,她心里忽然就来了气,若不是这丫头,自己怎么会被皇后这样居高临下地提点?!这样一想,她又觉得有几分不对了,皇后同这丫头素未谋面,若是没旁的什么事儿,这宫里的侍女处处都是,可怜的也不只她一个,皇后怎么就这样特别地关心起她这样一个没名没分的小宫女来?
周贵人狐疑地看着自己的贴身侍女,越想越觉得大有可疑,但碍于在御书房前,不能白叫旁人看了笑话,便没有发作。她又看了一眼房门,依旧紧闭,便将篮子往侍女跟前一摔,没好气地说:“回宫!”,便自顾自地走了。那侍女打了个寒战,急急忙忙地将那些碎成一片的碗碟和里头的糕点捡起来,急急忙忙地跟着周贵人走了。
一进屋门,先入眼的是一处极开阔的空地。尽目之处是有着红木窗框的大窗,窗下搁着两把圈椅。一左一右的花架上分别摆着一盏花和一个瓷瓶。右侧是一个半月式的拱门,两侧镂空雕花,隐约可见内室的高脚桌案和两侧的书柜。桌案后是一卷长卷的松鹤延年图,内室左右两侧的窗下亦摆着两把圈椅,圈椅之中隔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四角方桌,其上摆着一套青瓷茶盏,极是古朴肃穆的模样。
檀婳才走到拱门外,一个小宫女适才端茶进去,见了檀婳,便抱着圆盘,冲檀婳福了双安:“奴婢给娘娘请安。”才又出去,将门闭上了。
拱门前的两个宫女也忙请了安,又那样不喜不怒地站着。檀婳知道御前伺候的宫女位分也都不低,便也冲她们笑了一下。
“你们都下去吧。”德贵在拱门前将云芝和小蝶拦住了,陪笑道:“两位姐姐,咱们也出去候着吧。让皇上同娘娘两个人单独叙叙。”
云芝只是皱眉,站着不动,瞧了瞧檀婳的神色。小蝶道:“这...”一言尚未出口,德贵便冲她们二人使了眼色,两人才不情不愿地随着德贵出去了。
檀婳叹了口气,自知云芝和小蝶都出去了,有些孤立无援。不情愿地下拜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萧子吟慵懒地倚在椅背上,面前的一摞奏折看起来像是要把他淹没了。檀婳抬眼看着他,他的眉目像是最精细的画,肤如白瓷,发如乌墨。她想了想,自己幼时也曾听过大胤四皇子的传闻。传闻中,他是一个谪仙一般的人物,倾城之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