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黑暗笼罩着叶朔眼前的整个世界,他在暗沉的深渊之中颤抖,不敢醒来,不敢移动,恍若梦中的苦楚啃噬着他的灵魂,紧紧地勒着他的脖子,向着无尽的深渊底部坠去。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他终究还是醒了过来。麻木而失去知觉的手,轻轻地颤抖着,颤抖着,却始终也无法握紧,慢慢的,他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明媚的光线使得他眼内一阵酸楚,缓缓地将手遮挡在额前,逐渐适应着这一切。刺目的白芒渐渐黯淡下去,叶朔艰难地支着自己的身子,想要坐起。
但是他方才伤重初愈,身子自是极弱的。全身上下却是全无半分气力,嘴唇干涩裂开,脸色苍白憔悴,手臂在床上撑了一会儿,却是忽的一软,便又再次重重摔落在了床上。
一声沉闷的自胸腔中发出的撞击在房间内响起,但只是短暂的一瞬便随即淹没下去。腹部处因为脱力而剧烈的起伏着,虚汗仿佛从每个毛孔之中透出,瞬间将贴身的衣物打湿。
叶朔不再做无谓的尝试,事实上他也无力气这般浪费了。静静地躺在木质的床板之上,目光无神的注视着有些发霉的木质天花板,整个屋子都散发着潮湿霉变的鱼腥味。
这种气息使他不由想起了欧斯特那些临近莱茵河街区的巷弄,以及那些常年混迹在大海只有偶尔才会靠岸快活的粗鄙流浪水手们。
没有任何的移动,甚至意识中都没有任何思考的念头。叶朔怔怔地望着头顶上空,那仿佛如同阴暗苍穹的木板,手中却将那陈腐的棉褥紧紧捏成了一团。
清晨微带清寒的光透过头顶斜上方的一角玻璃窗射了进来,斜斜地正照在叶朔的胸口处,仿佛一柄横亘的利剑泛着恐怖的芒色。
而他的头脸却是全部隐匿在黑暗之中,手臂一侧那堆成一团的棉被上,正向空中散发着细微的尘埃,游动在光线之中,却仿佛上下翻飞的蚊虫浮沉,顺着光晕的方向向上延伸着。
美妙的冬日清晨,叶朔却没有丝毫的心情来欣赏这一切,一只惨白的手掌忽的扯过一旁的破被,盖在自己的头上,剧烈的动作使得空气中的轻尘一阵惊惧的逃窜。
眼前再度陷入黑暗,叶朔狠狠地蜷缩着身子,仿佛一只被彻底煮熟失去了生命的虾子,将头抱在怀中,紧紧地闭上眼睛,继续沉睡,不愿也不敢醒来。
孤独的等待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也许是很久也许是一会儿,他才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生命中弥漫的腐臭让鼻翼间极为痛苦。
轻轻地掀起覆盖在脑袋上的被子,他在床上摊平了四肢,沉寂的如同一具失去生命的死尸,深邃的黑暗中四种怔默不语。
从他醒来的那一刹那,昨夜中那不忍回顾的一切便不由自主地在他的脑海中浮现着。有克里斯最后的笑意,有特拉米尔欣慰的表情,有巴克守护的……
潮水一般的痛楚冲击着他的神经,但他只是麻木地看着,怔怔地呆愣。
直到很久之后,他才想起自己的处境,下意识地扫视着房间中的陈设,一件普通的木质房间,装饰简素几近于无。这里是哪里他已经不是很在乎了。
他如今脑海中唯一想的,便是昨夜发生的那些超乎意料的事。如今看来,却都是真实的啊,而不是一场恐怖的噩梦。自己显出处身在神殿,还是已经逃离了亚克伯格?
如今自己又是孤身一人了,克里斯爷爷死了,特拉米尔死了,乔治和费德提克无论是哪种情况,今生恐再无机会相见,而维拉……
叶朔缓缓地坐了起来,额头上的冷汗由于疼痛而疯狂的溢出着,在床边呆愣了许久,他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慢慢闭上有些疲劳的眼睛,再睁开。
可抬起脸看着这个陌生的房间,他却还是还有些难以明辨。看上去这并不像是神殿积压刑徒的监狱,没有过分的深究,只是心中有着某种怪异的情绪泛滥着。
脑海之中不由地浮现了汉斯那张粗狂的脸,为什么这四周一点声音都没有?这是一间两厅室的屋子,由于窗子有些高,他却是很难看清外部的情况。
房间的面积并不很大,大概也只有丈余,粗劣的木门紧紧地掩实着。漆黑的涂抹着肮脏的痕迹,房内的陈设更是简单。
除了他此刻坐着的这床,便是只剩下床头处那看上去似乎有些摇摇欲坠的木质方桌了,岁月的磨蚀和时光的摧残,已经使其看上有些面目全非了。
大块大块的漆斑点缀在桌面上,仿佛是换毛不甚彻底的狗皮。桌腿的一角处,破损的痕迹犹自清晰,看上去仿佛是某种尖锐的利器造成的。
凹凸不平的桌面上正放着一只残损的破碗,不过去洗刷的十分干净。这种只产自东方的华美瓷器即便是在贵族的收藏中也不甚多见,至于真正用的起这种器皿的人。
只怕就算全帝都中也没有几个,尤其还是这种无论从任何角度看上去都甚为精美的青瓷,竟然这般随意的放在这般残破的房间中。
有种完全不相符的诡异的蔓延着,像这种制式呆板的木屋,仅凭这只做工精美的碗恐怕就能买不下十座了,除非这间屋子的主人疯了,否则估计没有人会这么做。
怔怔地想了一会儿,口干舌燥地他也不再多想,端起那只瓷碗中所剩无几的液体便向嘴里灌去,喉咙全完是无意识的吞咽。
然而叶朔的手还未曾放下,眉头便是狠狠地皱了起来,口腔和喉管中几乎割裂的灼痛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