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中当然有人看见了。
萨拉丁进城的那天的确带着一个女人。那个女子长相十分的……与众不同,让人印象深刻。
她的头发居然是直的,像从万里之遥的丝国运来的丝绸,手感一定非常好。早已有人将她的美貌告诉了哈桑,知秘者一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世界各地的美人到他的园子中来,又岂会不注意到城里来了异域美人呢?
不巧她又是那个萨拉丁的女人,那就算她倒霉吧。
一个逊尼派的总督,带着一个非穆斯林女人,呆在什叶派的地盘,无论发生点什么,都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的。
哈桑心中暗自算计着,不过他想的不是萨拉丁灰溜溜里的离开亚历山大的情景,而是那个异国美人来了他的园子后,应该给什么样的待遇了。
窗外,夜色正浓,而白色天国内,肉/欲的狂欢与盛宴还在继续。那里是人类腥臊之欲的极致,天国之念,不是彼岸,而在现世。
真主的救赎真的存在么?还是这个世界本就是混沌与痛苦所铸?所以才需要虚无的许诺与安慰?
这些问题,就算是最睿智的人,恐怕也不能回答。
可无论夜晚多么的黑暗与寒冷,光明总是会到来的。
新的一天,会不会让那些失魂落魄的人重新鼓起勇气,面对现实呢?
天已大亮。
隐隐的,夏曼莎听到雄鸡打鸣的声音,这才将头从膝盖上抬起来。她在墙角里缩了一整晚,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梦见了很多人,很多事,但是醒来后统统都记不得了。
服侍她的老妇睡在她脚边,鼾声阵阵——好在地上铺的毛毯够厚,足够保暖。阿拉伯人就这点好,家里缺什么家具都可以,唯独地毯不将就,一定要用手工最好,用料最足的。
夏曼莎一站起来,差点立刻跪倒在地上。原来膝盖折了一晚上,肌肉又酸又麻,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了。
她尽量不惊动那老妇人,蹑手蹑脚往门边去了。
推开门,就见到一个小小的方形院落,院子中央有一眼小小的花圃喷泉,不过太久没人打理,已经荒废了。
她所在的是一栋很典型的阿拉伯风格院落,周遭的房屋房顶像被拧过了的洋葱那样鼓起包来,说它可笑,可偏偏每一扇门窗在细节的纹路上工匠都费尽心思,光是通道回廊廊柱上的镂空几何图案就繁复得让人眼花缭乱,得花多少时间和耐心才能做成那种样子呢?
用来铺殿地板的石料是白色的,赤脚踩上去不但没有想象中的凉,还不滑,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原料做的。她围着走了一圈,还是找不到出去的路。说起来,她连自己是从那扇门里出来的都忘记了,这里所有的门窗的花纹几乎都一模一样!
但她总不会是被人空投下来的,一定有出路。
于是,她试着推开每一扇门。这里真像是童年时荒诞的想象,每一扇门都通往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有什么在门后等着她呢?
出口的那扇门很快就找到了,那扇朱漆门藏在西北面的转角之后,不注意的话很容易漏掉。
她伸出手去,外面也有一个人正要进来。
两人都吃了一惊。
夏曼莎退后一步,那人就直接进来了。
“你这么早就醒了?”他问到。
夏曼莎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人又说到:“别着急,我的名字是萨拉丁。”
萨拉丁?尤素福。
他把自己名字重复了好几遍,夏曼莎终于懂了,她这才意识到“萨拉丁”这个发音是对方的名字。
她点点头,小声试探道:“萨拉丁?”
听到夏曼莎叫他的名字,萨拉丁高兴像个小孩似的,把她整个抱起来转了个圈:“对对,萨拉丁,是我的名字。等我找到布涅塔尼亚的水手,我们就能说上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