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初不由心惊。
看来,情况比他想的还糟。如果是江湖人的恩怨,还有可能转圜,但部族一如国家,卷入这种纷争,似乎已无转机。
“小娃娃,想必你已明白,我们必须如此。”污婆婆一叹,又抬起了手,“你放心,她不会有痛苦,你也不会。”
那只手又下落。
“且慢!”宇文初开口,忽然说,“前辈,我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前辈,我们来的第一天,曾听你们提及,族长乌获放弃大事不顾。你们说的大事,是指灭掉宗支,重返故土吧?”
污婆婆一怔。
“小娃娃,你果然聪明。”净公公笑了,点头道,“不错,正是此事。鬼方氏虽已逃亡,但从未放弃回去。上一代的族长,时刻以此为念。偏到了乌获这一代,不思回乡,反与郢人争土,背离了祖宗训诫!守旧派长老们,对此十分不满,所以,我二人才离群索居。”
“乌获身为族长,当然不愿回去。”宇文初也笑了,缓缓说,“他非但不回去,还会扎根于此,让鬼方氏一族众人,世代留在郢土,永远忘记南疆。”
净公公神色冷了。
“小娃娃,我们二老疼惜你,却不代表容你胡言!”污婆婆冷冷道。
顿时,空气似也冷了。又冷又利,几乎刺人。
宇文初浑若不觉。
“这不是胡言,是真言。”他看向二老,毫不畏惧,“南疆太强大。能将鬼方氏逼逃,让两代人不敢妄动,可见宗支的厉害。上一代族长,虽时刻以回乡为念,但终究无果。比起上一代族长,乌获更加务实。他明白利害,知道在自己有生之年,无法战胜宗支,重返南疆,只能避居荒山,一生出不了头。所以,他选了一条更有利的路。( 扎根,开辟属于自己的天地,不用想什么南疆,愁什么回乡。只要鬼方氏扎根于此,世世代代繁衍下去,时间历久,南疆会被逐渐淡忘,直至完全遗忘。在鬼方氏后代的眼中,他就成了开山鼻祖,永远被人传颂,被人景仰。这样好的打算,名利双收,他又怎会再提南疆?”
一席话,精准切要。
二老对望一眼,不觉哑然。他们想反驳,但是,无从反驳。
“两位前辈,鬼方氏一族的祖训,只怕就此断送了。”宇文初说。
“小娃娃,不论你怎么说,也难逃一死。”净公公看着他,目光冷然,“我本以为,你是个通达明事的人,原来我看错了。你对生死之事,全不敢坦然面对,徒逞口舌之快,又有什么意义?”
宇文初笑了。
“前辈没看错,正因我明事,才会说这番话。”他直面二老,一字字说,“我能相助鬼方氏一族,灭了南疆宗支,让你们重返故土。两位前辈,我这个提议如何?”
对面二人愣了。
屋内很静,静得呼吸可闻。二人面面相觑,谁都没作声。
良久,净公公摇头:“小娃娃,我二人虽老了,却还不糊涂。你是皇族中人,有些权势不假,但灭了南疆?那是做梦!你不了解南疆,不懂它的可怕与强大。凭你一个皇族,根本不可能做到。”
“不是凭我一个皇族,是凭整个卫国军力。”
净公公一愕。
“小娃娃,你扯谎。”污婆婆笑了,摇头道,“你又不是卫皇,还想号令卫国?”
宇文初也笑了:“我不是卫皇,可卫皇要听我的。”
“为什么?”
“当今卫皇七岁,他是我的侄孙。”宇文初说。
二老恍然。
原来,卫皇是个傀儡娃娃。似这种情况,历来屡见不鲜,只是没想到,当今卫国的实际操控人,竟会是这个年轻人。
这似乎有些可行。
“卫皇再小,他也是天子。如他不让你征伐,你怎么去讨南疆?”
“他也没让我伐郢。”宇文初微笑。
二老对望一眼。
这一句,似乎答非所问。但他们明白,这比任何回答都有力。
“这个提议很有趣。”净公公看着他,说,“但这个有趣的提议,只是镜花水月,我们无法确信。何况,就算提议可行,也只保住你一个。你可以不死,这女娃娃仍得死。”
“她也不能死。”
“她必须死,我们之前已说得很清楚了。”
“但我还没说清楚。”宇文初一脸严肃,正色道,“没有她,这个提议不容易实现。有了她,这个提议一定会实现。”
“她有这么当紧?”
“有。”
“为什么?”
“因为她的身份。她是陈国公主,掌握庞大的暗部。她弟弟篡位,弑父弑兄。她之所以在卫国,就是为借我之力,助她报仇复国。”
“那又如何?”
“我会助她复国。复国后,将由皇长孙继位,成为新的陈皇。那是她的侄儿,也只有七岁。那时的陈国,将与卫国一样。而她,也将与我一样。南疆如何可怕,如何厉害,也抵不住陈卫两国联手。”
这已说得很明白了。
净公公看污婆婆,两人再度沉默。
要相信么?
如果信,可这是空口白话,那娃娃的一面之辞。如不信,可那娃娃说得对,乌获已不想回南疆。
要押注么?
如果押,也许错投赌注,非但不能赢,反而全盘皆输。如不押,也许错失时机,非但会后悔,而且再无机会。
一个重大的抉择。
关乎二老,关乎众人,关乎鬼方氏一族。
“小娃娃,如果我